(' 天一亮,张贵妃就去思政殿候着请罪。奈何孝昌帝并不肯见她,加之还要早朝,自然没空理会她。张贵妃跺跺脚,心道自己来早了,应该在早朝之后才来的。可是这会人都来了,自然不能离去。不然就会给孝昌帝留下一个极为不好的影响,那么她所有的努力都会成为白费心思。
思政殿的人都得了康福的吩咐,不肯给张贵妃脸面,自然就没人请张贵妃到偏殿坐着等候。张贵妃无奈之下,只能站在屋檐下,躲着太阳等候。半个时辰过去,腿脚还受得住。等一个时辰过去,张贵妃已经觉着口干舌燥。瞧瞧思政殿的人,没一个人肯给她一杯水喝。
张贵妃怒极,也只能忍耐。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张贵妃身心俱疲,腿脚打颤,快要坚持不下去了。可是早朝依旧还没有结束的迹象。
张贵妃又累又饿又渴,几乎快要撑不下去了。养尊处优多年,蓦地换了个处境,张贵妃只觉身处地狱,说不定地狱都比此时此刻好上一点。
玉安见张贵妃快要倒下,赶紧让人将张贵妃扶到回廊坐下休息。“娘娘歇口气,奴婢让人在前面守着,陛下一回来,咱们就能第一时间知晓。”
张贵妃有气无力,脸色苍白,眼泪落下,哭哭啼啼的说道:“玉安,本宫好累。”
“娘娘再忍一忍,等陛下回来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玉安柔声安慰。
张贵妃止不住哭泣“玉安,本宫好渴,你去给本宫弄点茶水来。本宫快要渴死了。若是有点心,也给本宫带来。不然本宫怕是支撑不到见陛下的那一刻。”
“娘娘千万挺住,奴婢这就去找茶水点心,很快就回来。”
玉安怕耽误事情,更担心孝昌帝随时会回来,所以没有回永福宫取茶水点心。不回永福宫,就只能求思政殿的人。使了好大一笔银子,总算讨来了茶水还有两块糕点,急急忙忙给张贵妃送去。心里头还想着,思政殿的东西就是贵,上百两银子就讨来这么一点,真正黑心烂肠。
张贵妃喝了茶水点心,总算恢复了一点元气。靠在廊柱上,闭目休息。还不忘提醒玉安关注前头,一定要在孝昌帝回来的第一时间内通知她。玉安连连答应,让张贵妃放心休息。
张贵妃哪里能真的放心,想起昨日到今天早上的遭遇,越想越觉着委屈,越想越觉着人生无望,想着想着眼泪又落了下来,让人看了很是不忍。
玉安拿出手绢来给张贵妃擦拭眼泪“娘娘别哭了,哭花了妆容就不好看了。”
“好不好看有用吗?陛下如今都不待见本宫,任由皇后磋磨本宫。本宫怎么这么命苦。”张贵妃差一点就嚎啕大哭起来,幸好还有理智,知道这里是思政殿,只得先紧咬住牙关,将哭声堵在嘴里。
“娘娘慎言,要是被人听了去可不得了。”
“本宫知道。”张贵妃拿着手绢擦拭眼角,心头还是极为委屈的。自她进宫后,就一直顺风顺水,没想到半路上会受此磋磨。想来想去,也怪范阳节度使那个冤家,若非他挑动了她的内心热情,她也不会生出各种想法,甚至连孝昌帝都嫌弃上。
“陛下回来了。”一个小内侍急匆匆的跑来“娘娘,陛下回来了,刚进了大门。”
“快,快,扶着本宫过去。成败在此一举,谁要是耽误了本宫的正事,本宫饶不了他。”张贵妃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急匆匆的往前头赶。
刚过转角,就见到孝昌帝虎步生威的朝大殿走去。张贵妃顾不得矜持,再说她也没啥好矜持的,当即就嚎了一嗓子:“陛下”
孝昌帝被惊了一跳,意外会在这里见到张贵妃。
张贵妃什么都顾不得,也没时间去观察孝昌帝的情绪,急匆匆的往前冲,冲到孝昌帝跟前后就干脆跪了下来“陛下,臣妾有罪,请陛下责罚。”
孝昌帝面无表情,眼神阴冷,无端端的就能让人打个寒颤。“爱妃有罪?”
张贵妃连连点头,生怕动作缓慢会引来孝昌帝的不满。她哭着说道:“臣妾有罪,臣妾没能用心伺候陛下,请陛下责罚。”
孝昌帝呵呵一笑“爱妃有心了。爱妃什么时候来的,瞧着应该等候了不少时间吧。”
张贵妃心头松了一口气“臣妾天一亮就来了。因不耐久站,故此到那边回廊坐了一会。臣妾心不诚,还请陛下见谅。”
“无妨。爱妃肯来,朕就很满意了。”
张贵妃心头欢喜,孝昌帝心里头总归是有她的,不然也不会这么好说话。
张贵妃眼巴巴的望着孝昌帝,一扫之前的委屈不安,眼神中都带着**裸的勾引“陛下,臣妾服侍你办公,可好?臣妾别的本事不行,磨墨还是极好的。”这些事情都是张贵妃以前做惯的,后来她不耐烦整日里守在思政殿,加之孝昌帝也过了最初的新鲜感,这才终止了这项红袖添香的活动。如今张贵妃旧事重提,自然是想让孝昌帝回忆起二人过往美好的日子。
孝昌帝却摇头“爱妃先回去吧,朕一会要接见几位重臣,不方便留爱妃在身边。”
张贵妃领命“臣妾遵命。那今晚上,臣妾准备几样陛下爱吃的小菜,陛下可要赏光。”
孝昌帝笑道:“此事再说。爱妃先且退下,等朕忙完了,自会去永福宫看你。”
张贵妃笑眯眯的应下,自行离开。
孝昌帝没有多看一眼,径直来到大殿。一边忙着处理公事,一边吩咐康福“以后贵妃再来,就替朕拦着。”
“遵命。”康福心里头欢喜,又小心的揣测孝昌帝的心思,莫非张贵妃要失宠了。他小心翼翼的问道:“陛下今儿晚上可要去永福宫?”
孝昌帝头也没抬“不去。”顿了顿,又嘀咕了一句“没甚意思。”
康福这回真心欢喜起来。张贵妃果然遭了孝昌帝的厌弃。只是孝昌帝这人性子有些怪异,今儿讨厌某个人,说不定改明儿又想起她的好处来,于是又喜欢上。这种事情,以前也发生过。康福为了谨慎起见,在确定孝昌帝真正厌恶了张贵妃之前,他自然不会落井下石,痛打落水狗。免得哪天张贵妃翻了身,要找他算账。
张贵妃满心期盼着孝昌帝的到来,早早的就让人准备好一桌酒席,全都是孝昌帝爱吃的小菜。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菜已经在炉子上温了小半个时辰,可是还没见孝昌帝的踪影。张贵妃心里头有不好的预感,当即命人去思政殿打听消息。小内侍很快去而复还“启禀娘娘,陛下去了绫绮殿。”
“你说什么?陛下去了绫绮殿?”张贵妃拍着桌子站了起来“你可打听清楚了,陛下果真去了绫绮殿。”
“此事千真万确,奴才亲眼看到陛下进了绫绮殿的宫门。”
张贵妃一脸颓丧的坐下,脸色显得灰白。她拉着玉安的手,哭道:“本宫以为陛下已经原谅了我昨日的过失,没想到一切都是假的,陛下他是在敷衍我啊。”想到伤心处,张贵妃忍不住大哭起来。
“娘娘别哭了,小心苦坏了眼睛。”
“如今还会有人在意这些吗?全后宫的人都巴不得本宫将眼睛哭瞎了才好。”张贵妃满腹怨气“本宫天一亮就跑到思政殿候着,整整等了一两个时辰,又累又饿,就为了请罪。结果陛下竟然敷衍我,明明答应了晚上来永福宫,一转眼人就去了绫绮殿。玉安,本宫处心积虑的谋划,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玉安很想说,陛下根本就没有答应晚上来永福宫,这一切全都是贵妃娘娘自以为是。这话在嘴边转了三圈,玉安最终还是没有吐出去。只安慰道:“娘娘想开一点,过个几天等陛下真正消气了,就会想起娘娘的好。娘娘应该相信,这后宫没有一个人能够取代娘娘在陛下心目中的地位。”
张贵妃先是点点头,接着又摇头。她突然想起林月音曾说过的话,这后宫什么都缺,唯独不缺风格各异的美人。没了她张贵妃,将来自会有李贵妃,王贵妃。张贵妃当初对这番话嗤之以鼻,短短时日,再想起来,却只觉得心中凄凉。
是啊,她不能生养,后宫又只剩下两个成年皇子,她就是想认领一个养在自己名下都没机会。等过个几年,人老色衰,她还能靠什么承宠。当初她信心满满,自认为能够超越穆贤妃。没想到转眼间,危机已经到了跟前。人家穆贤妃能够宠冠后宫数十年,不光是自身有本事,更重要的是穆贤妃有儿子。而她张贵妃除了一身臭皮囊和不安于室的心外,什么都没有。连娘家都是个笑话。
张贵妃又惊又怕,狠狠的哭了一场,哭着哭着就睡了过去。
连着好几天,张贵妃都是一副情绪低落的样子,也没心思去思政殿寻孝昌帝请罪。她心灰意冷的想着,就这样吧,宠不宠也就那么回事。玉安只当张贵妃需要时间来调整情绪,故此并不多做干涉,还让人不要打搅张贵妃修身养性。
张贵妃养了好些天,后宫诸人就欢庆了好些天。虽然还没有明显的迹象表明张贵妃失宠,但是这毕竟是一个信号,更是一个机会。抓住这个机会,趁着张贵妃回过神来之前,得了孝昌帝的宠爱,届时荣华富贵,身份地位就全都有了。
后宫女人们摩拳擦掌,准备各显神通。林月音则一直关注着后宫之外的事情,朝政,灾情,边关,节度使。这一连串的事情,集合在一起,犹如一个火药桶,随时都有可能爆炸,将大周朝炸飞天。
这一日,张贵妃依旧在自怨自艾,情绪低落得不行,大有不能自拔的趋势。玉安命人送了几样盆栽进来,供张贵妃消磨时间。张贵妃把玩着,却没上心。哪里想到,竟然会从盆栽中翻出一张小纸条。小纸条的出现已经让人惊讶,没想到上面的内容更是夸张大胆,让张贵妃心跳如雷鼓。
她将小纸条偷偷藏起来,谁也不告诉。想了想,又将玉安叫进来,问道:“这几盆盆栽是从哪里拿来的。”
“是从西苑那里拿的,那边还有不少,娘娘要是喜欢,奴婢命人再去领几盆。”
“不用了。”顿了顿,张贵妃又问道:“这期间可有什么异常情况发生?”
玉安有些狐疑不定,仔细想了想,依旧摇头“回禀娘娘,一切正常。”
张贵妃仔细观察了玉安,又联想到玉安素来的言行,曾毫不掩饰对范阳节度使的厌恶之情,可想而知那小纸条应该不是玉安放进去的。玉安要真是传信人,也犯不着用这种办法。张贵妃挥挥手“你们都退下吧,本宫想要歇一会。没本宫的命令,都别进来打扰本宫。”
“遵命。”
将人都赶了出去,张贵妃这才小心翼翼的拿出小纸条,摊开一看。上面只有一句简短的话,等我来接你,天保。
张贵妃心头激荡,其心情无以言表。她紧紧闭上嘴巴,生怕会大叫出声。在她绝望的时候,李天保给了她希望,还说会来接她。她不管李天保用什么手段来接她,她只确定,李天保对她是真心的。只此一点,已经胜过孝昌帝多矣。
张贵妃又是激动,又是兴奋。在遭遇了孝昌帝的冷落后,张贵妃越发想念那个远在天边的男人。她盼着那个男人,有一天犹如天神下凡一样来到她的身边,带着她离开这个囚笼。张贵妃满脸通红,犹如怀春的少女一般,心情无比轻快。
不过好在她还有点脑子,兴奋之余,也记得将小纸条给毁了,以免被人发现。
玉安发现一件很神奇的事情,自那天后,张贵妃的情绪就来了个大反转。一改一开始的低迷,整日兴高采烈,得意洋洋。玉安不相信几盆盆栽会有这等效果,所以旁敲侧击的问了几句,张贵妃每次都只是神秘一笑,一句真话也不吐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