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莎脸色一时间变得难看极了,她觉得对方是在吓唬自己,不过她不敢赌。 泽尔文命令房间里剩下的人退出去,柏莎作为人质,其他人只能听命。等到公馆的护卫队冲上楼,看见眼前的一幕简直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泽尔文叫人将柏莎带走关押起来,又命人立即去花园调派人手,接替叛军。 即使到了此时此刻,泽尔文对她的感情依然十分复杂。他曾经真心地将她视作自己的母亲,尽管她从没有给过他一个母亲应有的关爱。于是他也只是冷冷地看着她回答道:“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您已经输了。” 泽尔文面无表情地目送她被人带出了这个房间,很快其他人也都离开了。温芙从阳台上走出来,她手里的匕首是泽尔文给她的,那枚在关键时刻放出的引信也是。时间仓促,泽尔文不确定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宫廷里的局势,于是在潜入公馆之前他只准备了这些,必要时刻需要有人放出信号,他留在城内的亲卫如果看到焰火会赶来支援。 泽尔文宣布了公爵去世的消息。 几天后,城中举行了盛大的葬礼。黛莉没能参加葬礼,她没有赶上见父亲最后一面。 泽尔文没有对此做出任何回应,他低调地搬回了蔷薇花园。几天后,当温芙再一次见到他时,他正坐在扎克罗的旧书房里,看着那幅被藏在内室里的画。 温芙当然还记得这幅画,这是她进入蔷薇花园的开始。 最近这段时间,泽尔文时常一个人待在这里,独自看着这幅画出神。他已经想不起四年前在地下墓室见到的那个女人长什么样了,命运就像同他开了个玩笑,它给了他一次与他的母亲相见的机会,同时又在那之前就带走了她。 温芙在一旁等了一会儿,忍不住问道:“您觉得这幅画怎么样?” 温芙愣了愣,直到他回头,唇间嚼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她才意识到这是她当初教过他的话。 “你对我说过的很多话我都记得。”泽尔文看着她说。 “他满意这幅画吗?”过了一会儿,他突然问道。 “我不知道,”温芙实事求是地说,“大约是满意的。” “公爵与洛拉分开的时候,她只有二十多岁。但我在丁香镇认识她的时候,已经过去十年了。”温芙再一次诚实地说,“我没有见过年轻时的她,公爵想要复刻的也不是我的回忆。” 他看着画上的女人只感到陌生,那是他血脉上的母亲,可即便如此,光凭着一幅画,他悲哀地发现他无法对她产生多么深刻的感情。多么讽刺,他一生都在渴求他的母亲爱他,但他名义上的母亲只将他视作耻辱,想要抹杀他的存在;而他血缘上的母亲很早就抛下了他,至死没有与他相见。 温芙思考片刻后回答道:“你可能会成为镇上最受姑娘们欢迎的男孩。” 温芙也扬起唇角笑了起来。 泽尔文愣了一下,有一瞬间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泽尔文转过头一瞬不瞬地注视着面前的女孩,银灰色的瞳孔中仿佛酝酿着一场风暴。 “您不会想要变成那样的,”温芙说,“您的骄傲来自您的出生,而不是您得到了多少爱,不是吗?” 那晚山坡上那个冲动的吻所带来的一切不愉快仿佛都已经被遗忘了。他们心平气和地坐在这里,温芙恍惚间觉得这样也不错,如果她继续为艾尔吉诺工作,偶尔到花园里来,那么在长廊上遇见这位杜德的新任公爵,他们之间或许还可以有一些生疏但还算友好的寒暄。 她一开始来到杜德是为了报复打伤哥哥的博格,后来搬进蔷薇花园是为了调查洛拉的死因,再后来留在鸢尾公馆是为了完成老公爵夫人的心愿。现在,她已经实现了自己许下的每一个承诺,她可以问心无愧地离开这儿了。 泽尔文终于意识到,今天她出现在这里原来是为了告别。 泽尔文不希望自己表现得太过幼稚,于是片刻后,他看着她冷淡地说:“这是你第三次拒绝我,我想不会有第四次了。” 即使他没 当她即将走出书房的大门时,泽尔文在身后又一次叫住了她的名字。 · “依然没有乔希里的消息吗?”听见开门声,泽尔文头也不回地问道。 听到这个消息,泽尔文并不觉得意外。 “您觉得维尔会因为支持他而公开反对您吗?”奥利普不确定地问道,“那对他们来说并没有什么好处,您是被公爵所承认的继承人。” “我们应该做好最坏的打算,杜德或许很快就要迎来一场战争。” 泽尔文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你想得太多了。”泽尔文冷冷地打断他,“首先我不会输,其次……” “那么您是怎么做的呢?”奥利普摸了摸他的胡子,好奇地问道,“您告诉过她您爱她吗?” 奥利普无奈地叹了口气,他意识到这并不应该归罪于泽尔文,他的父母从小到大很少向他表露爱意,而即使是最疼爱他的安娜将他视作下一任公爵,也没有教过他该如何去爱一个人。 亚恒走进书房的时候,泽尔文已经坐在了书桌后。有一段时间没见,泽尔文发现对方留了一些细碎的胡茬,这使他看起来有些憔悴,同时也使他看起来比以往成熟了不少。 “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吗?”泽尔文冷冷地问道。 于是泽尔文接着说道:“我的母亲因你而死,她死于你们加西亚愚蠢的阴谋。”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给你这个机会?”泽尔文问道。 泽尔文冷笑一声:“你倒是很自信。” 泽尔文记得这句话,那是他原谅尤里卡时说过的话。或许这也是安娜要教会他的最后一件事情,她命令亚恒向鸢尾公馆的主人宣誓效忠。她知道终有一天,他会知道这一切的真相。那么在那个时候,你是否愿意放下仇恨,为了更加远大的目标,去接纳一个害死了自己亲生母亲的人? “记住你今天说的话。”泽尔文将那把剑递给他,他授予亚恒骑士的身份,并且告诉他,“我们将开创一个新的时代。” 希里维亚的海风要比杜德更加湿润。 这些前人留下的艺术遗址滋养了无数的艺术家,人们将希里维亚称作艺术家的诞生地。 冉宁来到这儿已经差不多有了半年的时间,他住在西利伯蒂医学院的学生宿舍里,在提前收到温芙的来信后,他在城里为她找到了一间干净整洁的套房,作为她暂时的落脚点。 在出租屋安顿下来之后,冉宁问起她之后的计划。温芙打算先在希里维亚找份工作,看看是否有工作室愿意与她合作,在店里寄卖她的画。 希里维亚的艺术圈似乎比杜德还要封闭,他们并不欢迎新人的加入来争夺他们的工作机会,尤其是温芙还是一位女画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