罡风扑面,青天在上,断崖在下,裴烬意识越发模糊。 冬日将尽。 昆吾刀挣扎着朝着裴烬的方向飞掠而来,在虚空中爆发出一道尖利的嗡鸣刀啸,却被身后几乎此起彼伏的虹光生生禁锢在原地。 裴烬眸底倒映出它震颤着荡开的刀光,还有它愈发远去的残影。 在愈发混乱的争抢中,一抹猩红的刀光却生生撕裂虚空冲出桎梏,不偏不倚朝着他的方向激射而来,轰然一声,没入他眉心沉入识海之中。 “誓死追随少主——” 一抹稀薄的玄都印气息入体,这一次,或许他会死,或许不会。 没有那么甘心。 幻象之中时间流速很快,却不知外面过了多久。 一尘禅师的声音断断续续,飘飘悠悠,似从天边而来。 一尘禅师笑了笑,“贫僧本以为,你会死在那里。” “你想要什么。” 那时一尘禅师于佛像下供香,袅袅轻烟中回应她。 玄都(一) “嗯?竟然醒了。” 这温寒烟也不知究竟是怎么回事,先前不受乌魇镜左右也就罢了,今日就连玄都印都无法动摇她心智分毫,虽然那不过是零星一块而已。 他还未靠近,司召南便倏然用力扣住温寒烟命门。 司召南微微一笑,“裴烬,你可得小心些。” 他脸色看不分明,垂落在身侧的指节微蜷,片刻缓慢地动了。 然而那令他如临大敌的身影却只是重新退回去,仿佛永夜中的影子一般融入身后无尽的夜色中,又看向一尘禅师。 “真有趣,她一心为你,而落于我手中,眼下你又想救她。” 他一向是这样。 他从未被照亮过。 一尘禅师钻研功法无数,这一千年来,他都是这样过的。 如何才能彻底摧毁一个骄傲的人。 他又策反了裴烬最后一位家人,让巫阳舟蛰伏于裴烬身边良久,终于在千年前寂烬渊之战中,给了他最致命的一击。 可裴烬还是活着。 撕开那迷雾般令人辨不清的散漫戏谑,裴烬依旧是千年前那个人。 一尘禅师牙关微紧,须臾,缓声笑道,“你猜,这一次换作温施主,她的结果会怎样?” 他唇畔弧度凛冽,冷嗤,“滥造杀孽却不敢与本座正面相争,懦夫而已。” 一尘禅师并不动怒,闻言只云淡风轻笑一声。 “裴施主,这千年来,贫僧一直有一事念念难忘,耿耿于怀。千年前逐天盟狱中,我烙下荒神印,还有一心愿未了,便被巫阳舟打断。” 他眉目冷沉,眼神深晦,一尘禅师却是笑着的。 一尘禅师单手捻着佛珠,“想要她活着,或者说,想让她更有尊严地死在你手里,很简单。” “这一次无人打搅,不知贫僧有没有这个荣幸,能够好好地欣赏——” 裴烬原本视线自始至终落在温寒烟身上,闻言,他喉间凸起上下滑动,俊美面容虽并未流露出多少情绪,那双又黑又沉的眼底却隐约漾着不易察觉的冷怒。 一尘禅师是害死云风,间接杀了玉流华,又令他家破人亡之人。 这世上没有这样的道理。 一尘禅师面色分毫不变,眼睛里甚至带着笑意。 “记得要让我满意。不然她——”他顿了顿,似是好奇般一笑,“裴烬,你说,究竟是你的速度更快,还是我更快?” 恰在这时,一道身影倏然扑上来。 但就在那道人影扑上身前之时,一尘禅师慢条 那人“砰”的一声砸在地面上吐出一大口血,爬都爬不起来。 空青被打飞倒在雨幕之中,冰凉的雨水冲淡了他唇畔的血迹,自鲜红变成丝丝缕缕的绯色。 空青半张脸贴在泥泞冰冷的地面上,眼睛死死看着温寒烟的方向,声声泣血。 是他错了,都是他的错! 如此微小的插曲,一尘禅师并不放在心上,他甚至没有再看空青一眼,淡淡瞥向司召南。 那是人身体最柔软的部位,一剑下去未必会死,但却极疼痛。 千年前就连裴烬都难以在它之下讨到好处,千年之后的现在,即便它已经残缺不堪,又如何是温寒烟能够承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