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守卫统领的确趾高气扬了些,但他未必当真认不出温寒烟来。 空青显然也想到这一层。 心里却又忍不住涌上一股几乎称得上怨恨的情绪。 她在落云峰时,天资高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潇湘剑宗名声也跟着远扬。 ——这样重要的弟子,苏醒之后竟然不仅没享受到半点拥戴补偿,反而像垃圾一样说扔便扔了,半点情面也不讲。 空青没读过多少书,但在他看来,这跟过河拆桥简直别无二致。 修仙界弱肉强食,实力和地位缺一不可。 披着糖衣的毒药最是麻痹人心,比起精致的死局囚笼,她宁愿选择自由。 有朝一日,她会用自己的剑,把她失去的一切重新抓在手心里。 “叶家主,您看这里如何,合不合您的心意?” 叶含煜跟在叶凝阳和温寒烟身后,随手拿了一块蜜饯扔到嘴里,含混道:“姐姐如今还真有几分家主的派头。” 绑着双髻的侍女高高地扬起脸,自豪道,“少主,虽然您没了,可是咱们家主还在呀!” 小侍女丝毫没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什么歧义,一本正经道,“您不在之后,东洛州可热闹得很呢。” 叶含煜:“……” 就在这时,一道清朗男声从门边传来,伴随着一串平稳的脚步声。 “如今兆宜府声誉不减反增,皆是拜她一人所赐。” 叶含煜一愣,看清来人面容,惊喜道:“司召南?” 男子五官不算惊艳,但胜在气度清润,墨发披散,随意以一根绢带系起,衣服穿得不算规整,外衫松松垮垮披着。 空青心直口快直接问:“你是?” 顿了顿,似乎顾及什么,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在下东幽旁系子弟,胸无大志,闲云野鹤惯了,在修仙界里没什么名气。”他笑了笑,坦然道,“诸位没听说过在下,也实属正常。” 浮岚兴起的年岁已经很久远,但盛行大约是在千年前。 各大仙门世家的大能会轮流入浮岚进行讲学,而这些大宗大家的嫡系子弟,则都要进入浮岚接受传道,集百家之长。 以至于千年前宗门世家之间关系紧密,虽然并无成文的约束,联系却坚不可摧。 温寒烟对于浮岚的印象并不多,在她昏迷之后发生了什么,更是一概不知。 空青猛地抬起眼,总算说到他领域之内的话题,他连忙加进来,“但是……浮岚不是早已解散,不再举召了吗?” “刚入学浮岚便没了。”叶含煜轻咳一声示意叶凝阳道,“她还专门因为这件事,千里迢迢从游历的地方赶回来,特地嘲笑我是个扫把星。” 司召南温和打了个圆场:“说来也是幸运,浮岚原本只有嫡系子弟才有资格入内。” 靠坐在一旁的魔头本人:“……” 叶含煜没注意,点头应和道:“的确,若非有那个魔头将修仙界搅得腥风血雨,浮岚也未必那么早便销声匿迹。” 司召南道,“没有潇湘剑宗和即云寺的功法,也结识不到这两大仙门的弟子,其他宗门来往的兴趣都淡了,远远没有千年前那么辉煌。” “这跟裴烬有什么关系。” 正看见白衣女子沐浴在晨光之中,清淡的侧脸。 她真的倦了,以至于听到这种论调就直犯恶心。 温寒烟语调冷淡,“任何事情,任何罪行,但凡是旁人不想担责的,便能一股脑往他身上扔。” 没骨头一般瘫在椅子上的裴烬手指轻搭在桌沿,微微一愣。 槐花的清香氤氲而来,微甜,仿佛和他口中的糖一同融化。 太久了,太多流言缠绕住他,辨不清甩不脱。 从未有人替他说话。烟。 但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窗外的光线太耀眼,刺得他稍微眯起眼睛。 “这位是……寒烟仙子?” “千年前寂烬渊一战,当时的潇湘剑宗宗主嫡子险些被裴烬泄愤虐杀至死,终此一生不良于行,修为再难得寸进。之后没多久,宗主便忧思过度,走火入魔,浑身灵力经脉逆行,爆体而亡。” 温寒烟目不斜视,沉默片刻后,面不改色道:“既然是故事,又是偶然听说,我又如何能辨真假。” 温寒烟声线清冷,语速不疾不徐,虽然并未明示,字字句句却蕴着几分对裴烬的回护之意。 叶含煜和叶凝阳脸上流露出几分讶然来,显然没想到她竟然会帮着裴烬说话。 如今虽然意外,但他们自然还是选择站在温寒烟这一边,并未开口反驳。 “寒烟仙子五百年前不惜以命换命,也要将裴烬困于寂烬渊之下。”他眨了下眼睛,“我以为,你会很恨他。” 她的爱恨,向来不该被世俗界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