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层符文黯淡下去,空气里的温度便降下一点。 黑色的浓雾在暗色中影影绰绰,看不真切,隐着金戈铁马之势,却又暧昧黏腻,无数次擦过她腰身。 温寒烟还未动作,叶承运重伤在身,当即便被震得口吐鲜血昏厥过去。 温寒烟摇晃一下,倏地从那阵铺天盖地的戾意中清醒过来。 门后空间不算宽阔,并无多余陈设,唯有中央一方高台,浩瀚灵力包裹着一枚金色刀匣,于虚空之中沉浮。 金属碰撞之声不绝于耳,浓墨悄无声息地自刀匣缝隙间溢出,鬼哭声也在这一刻嘹亮起来,几乎刺穿人的耳膜。 刀匣在她的视线之中,一寸寸打开。 与此同时,她体内墨色气海再次震颤,魔气源源不断自发涌出,其间烈日般炽热的气息寸寸淌过她丹田经脉。 这时一道刺目的猩红刀光撕裂浓雾,金色刀匣承受不住这样猛烈的刀气,轰然一声四分五裂化作齑粉。 尽管从未见过昆吾刀,但几乎是一瞬间,温寒烟便认定,这定是传闻中的至邪之刀。 然而刀光缭绕,虚虚实实,明明眛昧,她看不真切,正欲向前再凑近些,一道劲风猛然袭上后心。 暗器掠过她身侧,不偏不倚啪嗒一声砸在昆吾刀上。 温寒烟眼眸微眯,猜到来人身份,慢慢转过身。 一人立于墨色之间,身姿挺拔如松,单手把玩着一根不知道从哪处碎掉的装潢上掉下来的断木,没骨头一般倚着墙面,漫不经心看着她。 他懒散直起身,缓步走过来,“你说是不是?” 温寒烟发现他脸色比平日更显得惨白,简直像是刚从坟堆里爬出来。 昆吾刀似乎察觉到她体内魔气,迟疑于她与裴烬两人之间,分不清究竟谁是主人。 裴烬看出她意图,笑道:“不告而取即为偷,你却偷得明目张胆——它的主人此刻就站在你面前,你连掩饰都懒得与我做戏?” 但如今,她竟然心如止水,甚至还想一不做二不休,更过分些。 裴烬笑意渐淡:“多谢你替我找到此处,省了我不少力气。不过,剩下的事情,便不劳你费心了。” 说罢,她直接抬手探入刀光之中,欲先人一步将昆吾刀抢到手中。 分明半点灵力都没有用上,但他身体素质比寻常人强上不少,借力一震,将她甩出数步。 裴烬定然一早便知晓昆吾刀能牵动她体内魔气。 ——裴烬欲以昆吾刀取她体内的魔气。 昆吾刀绝不能被裴烬拿到。 裴烬修为全无,方才却能引得天降异象,底牌数不胜数。 温寒烟倒没指望这一剑能要裴烬的命,只想逼得他闪避,为自己拼得一线生机。 他轻咳一声微微皱了下眉,竟只稍侧了下身避开要害。 温寒烟愣了下,裴烬竟没躲过? 他摇头叹口气,“还真是毫不留情。” 裴烬左手一撑墙面稳住身形,又咳了两声,反倒笑了,“常言自古美人冷情似蛇蝎,果然诚不欺我。” 她自然不会以为裴烬会在这种时候谦让她。 她总觉得他有些古怪。 抢昆吾刀要紧。 裴烬若有所感,眉眼间浮现起冷戾,抬手屈指成爪,与她几乎同时探向昆吾刀。 这一刻刀光大盛,昆吾刀猛地剧烈颤动起来。 仅剩下她夺了一半的刀柄。 体内的魔气似是发了狂,在她经脉之间横冲直撞,似是想要挣脱束缚。 温寒烟登时眼前一黑,呕出一口血来。 温寒烟视线一阵模糊,下意识攥紧了手心里的东西。 她用力闭了闭眼睛,默念清心诀,勉力维持着灵台清明。 一片雪幽然落下,落在她眉间。 “差不多就停手吧。” 昆吾(二) 白墙黛瓦的建筑边缘虚化,融入远山苍茫的色泽之中。 龙吟呼啸,逐渐逸散于虚空,簌簌落下几滴暗红的血珠,顺着衣摆滑落而下,凝聚在脚边。 “秋日落雪,倒是奇景。” 十七八岁的少年一身黑衣,眉目间已初见锋锐。 在他身后,白衣墨发的俊美少年自始至终立在树下,极有耐心地整理着袖摆不存在的褶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