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日午后方才起,穿衣服的时候,宫内的黄门郎来了,说段毓桓在宫中设宴,家宴。”景晨没有半分隐瞒长安的理由,她闭着眼睛,任由长安的手掌在自己的肩胛处,“燕国的王室凋零,说是家宴,其实大多都是勋爵和五官世家。”段氏王族本身子嗣就不丰,段毓桓即位后更是将先王诸子清算了个遍,这晚宴虽是家宴的名号,可去的恐怕大多数都是以景晨为首的勋贵世家。“他可是想要在勋贵面前揭开你与我这个回风阁的女子一事?大司马与我这样卑贱的人勾连在一起,想来能够让其他世家恼怒了。”长安几乎不用多想,就猜到了段毓桓的目的。景晨轻轻地笑了笑,她点了点头,说道:“这位王上,幼年在尚学堂时便看不懂国策,现下成了王也是如此的浅薄。”灯光昏黄,却刚好能够照耀到景晨的面上。长安垂眸,一眼就看到了她脸上带着讽刺的笑容,不知怎的,这样的景晨给了长安一种莫名的心动的感觉,她静静地看着这样的景晨,没有说话。要是此刻景晨抬起头来看向她,定能够从她的眼眸中看到几乎要跃出来的柔情。“他以为元浩任你不过是简单地将你记在了元家某个不知名的旁支下,却不知,你已正儿八经成为了元浩唯一的嫡女。”景晨抬眸笑,感觉到长安的手已经有些冰凉,她握住了她的手,正色,“燕国不似南边,这里对嫡庶之分并没有妖魔化,尤其对于女子来说,嫡女与庶女之间的差异并不是很大,终究是比不上男子的。当然,这些都是寻常人家,像五官这种沽名钓誉的世家,这些年来也渐渐向南边靠拢,讲究起嫡庶来了。既然已经是元浩的嫡女,那么曾经是回风阁的人又怎样呢?这帮人只会知道,司马与司徒两家联姻了。”许是在热水中泡了一会,长安只觉得景晨的手又软又暖,她察觉到桶中的水有些凉了,起身,又在另外一侧倒了些热水来,这才回道:“问筝不在意嫡庶之分吗?”“有什么在意的必要吗?司马一族深受诅咒,族中嫡系子嗣本就不多,嫡系子嗣大多未到三十而亡,这许多年来仅有我父这个曾经的庶子活过了不惑。”景晨拨了一下水,想了想,又转过头看着长安,说道,“其实你大可不必来此的,我今年已经\\了,至多\\,我就会死去。届时,燕国将再无人能够抵挡……”给景晨擦拭着的手微微一动,长安蹙眉,神情凝重,问道:“你以为我为何来此?难不成你觉得我是为了取你的命才隐姓埋名,不惜被人折辱来到这又干又冷的地方?”若她当真只是想要取她的命,她只要静心地呆在苍云滇就好。景晨身子里的蛊,至多三五年,就会被她蠢钝的手下给弄死,到那时候,蛊死景晨也就死了。若非不是她惦念着这么一个与自己神交多年的人,不想让她不明不白的死去,她何至于来此!?晓得自己说的话惹到了长安,景晨也不沮丧,她拉着长安的手,一双眼眸抬着,霎时可爱,说道:“你在此处,在我的面前,你可以做瑾韶,你自然是不必在意我的身份。倘若你回到你的故乡呢?见到你故乡中的旧人呢?他们待我之心可和你有着千差万别,他们巴不得我早点死去,若是能够让他们在有生之年看到我和段毓桓离心,怕是夜晚做梦都会笑醒。”这话说的确实如此。燕楚对立多年,楚国向来将燕国的大司马一家视为心腹大患,过往她也是如此。要是没有来这里,没有和景晨接触,很难说如今她晓得景晨与段毓桓不睦会流露出怎样开心的神情来。她都已经是这样,何况那些朝臣呢?长安想了想,手轻轻捏在景晨的肩头,过了片刻后这才说道:“你要是不喜欢大司马大将军这个身份,不想要继续在燕国为臣,我可以帮你。”“如何帮我?”景晨饶有兴致地询问。“若是不想要大司马大将军的身份,我可以带你回苍云滇,你改换个名姓,或是以景晨的名姓行走世间,都不妨事;若是你不想要继续在燕国为臣,依旧想要女扮男装,那楚国的朝堂上也定有你的一席之地。”长安冷静地回答着,面容上不带有一丝的玩笑,“只要我活一日,便不会有人为难与你,你只需做能够让自己开心的事情就是。”景晨冷不防被她这样认真且直白的话冲击到,呆住了片刻,半晌后这才露出了笑容来,缓缓道:“瑾韶,我虽对忠君爱国一事嗤之以鼻,但让我以景晨的身份立足与楚国朝堂,到时候对燕国刀兵相见,那我死后当真无法去面见我父兄了。”“我晓得,我如此说,只是想让你晓得我的想法。”长安默了默,手指在景晨的肩胛骨处一寸寸地摸着,“你在这护我周全,我自然也不会弃你不顾。”“瑾韶,我活不过三十岁。”随着长安的手指一点点地落在她的肩胛骨上,景晨只觉得自己的肩胛骨下方有些疼痛,但她还是强忍着说道。一寸一寸向下,长安终于来到了肩胛骨下方的位置。几乎不用调动,她藏在耳后形似红痣一样的血脉就顺着她的手指来到了景晨的肩胛骨下方的位置上。趁着景晨还不注意,长安飞快地弄破自己的指尖,有血流出。她顺势将自己的指尖血点在景晨的肩胛骨上,待看到她的血几乎是一瞬就消失不见的时候,心头诧异不已。压下自己的震惊,长安皱了皱眉,回应着景晨的丧气话,说:“我来时曾找人批命,我命数悠长而你也不逞多让。问筝,你是个福泽深厚的人。”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