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淡然道:“我从没有指望完全靠着机关和防具就能守住广固,刘裕今天的做法就是要摧毁我军守城的信心和意志,我不能如他的愿。”
慕容兰冷笑道:“是么,可是你这样当众肢解张母,又没杀得了张纲,我军将士都知道接下来张纲必然降晋,城头的这些布置,会成为害死他们的杀器,你觉得他们还有军心士气可言?”
黑袍微微一笑:“自从张纲出城求援,我就意料到这样的结果,东西永远是死的,人才是活的,能守住这广固城的,不是坚固的城墙,不是那些精妙的机关杀器,而是人人奋战到死的决心和意志。”
他说到这里,一指城下的那些早已经腐烂发臭,遍布坟蝇,看了一眼就让人能作呕不止的尸堆,沉声道:“看吧,这些晋军的尸体,让我们的将士们知道,城破之后,玉石俱焚,不可能再指望敌人的怜悯和宽恕,而今天我在这里残杀张纲的老母,也让他们明白,逃出城投降,那留在城中的家人,也是这样的结果,只有跟着我,战斗到底,打到晋军败退,才有一线生机!”
慕容兰叹了口气:“要说冷酷无情,又能洞察人心,利用所有人性的弱点和缺点,确实很难有及得上你的。刘裕,他毕竟有自己的原则和坚持的东西,在这点上,没你这么狠!”
黑袍摇了摇头:“不,那是以前的刘裕,今天的刘裕,已经在变了,从他这回拉上张纲来巡城,假借我手杀死张母,以绝张纲的后路,诱他吐露实情这点上看,他在这方面,已经不亚于我了!”
慕容兰的眼中光芒闪闪,咬了咬牙:“他必须要早点攻下广固,这样才能回师救晋,他杀一人是为了救万人,跟你当然是天壤之别!”
黑袍笑着摇了摇头:“难道我不是杀一人以救万人?阿兰,现在我是在保护这全城的人,包括那些还有一口气活着的老弱妇孺,以这次战争的残酷,以这回两国军民结的深仇大怨,这广固城破,从你我到最普通的百姓,谁能保证他们的活路?”
慕容兰咬了咬牙:“你现在完全可以跟刘裕讲和,我说过,如果你离开广固,再也不回来,刘裕在这个时候不是没有放过我们的可能!”
黑袍冷冷地说道:“我的兰公主,不要天真了,你以为这次的刘裕,是当年的苻坚吗?你以为只要慕容超衔璧出降,或者是你跟着刘裕的大军回去,这广固,这南燕就能保住吗?有了上次我们叛离前秦的往事,无论任何人再灭大燕,一定会对慕容氏部族斩尽杀绝的,刘裕这回强攻加上长围,也是为了让晋军将士们把仇恨都燃烧在血液之中,这样破城之后的屠戮,便是水到渠成之事。你说我死后无颜见列祖列宗,恐怕真正要按你这样想的做,那最后无颜见列祖列宗的,会是你吧。”
慕容兰长叹一声,眼神变得黯然:“难道,真的只有守到刘裕他们自动退兵为止吗?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头?!”
黑袍的嘴角边勾起一丝残忍的冷笑:“用不了多久了,刘裕得知了城上的机关布置,就会很快攻城,这回,他是不惜人命的决战,再不会手下留情,而我的所有守城布置,也会全部发动,只要能真正地重创刘裕,就能逼他退兵,广固这次守住,那整个齐鲁也会失而复得,到了那个时候…………”
他的话音未落,城外突然响起了刘裕的声音:“黑袍,可否城头与我一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