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道济惭愧地低下了头,说道:“刚才我等激于义愤,没考虑到人心层面,还请道规哥原谅。”
刘道规叹了口气:“上次希乐哥和无忌哥他们攻灭桓楚时,杀孽甚重,因为之前楚军对我北府将士百般折辱,更是杀害了我们很多老上级,老长官,象终伯,素叔他们这些对我们如父兄般的老将,都死在楚军的屠刀之下。”
“所以建义之战,打到荆州之后,西征军也多有屠掠,就连寺庙的和尚,也没有放过,当时我作为副将虽然多番劝阻,可是希乐哥他们却不以为意,说到底,那一战,我们不少将士只想着自己建功立业,只想着快意恩仇,却不考虑这荆州将来的治理。”
“这两年我接任这荆州刺史,对此感受尤为深刻,荆州之民,虽然朝廷给了免税几年的优厚待遇,也宣布大赦以前的楚军将士及家属,甚至给予了一定的官吏之位,但仍然无法收复荆州人心,我们在这里的统治,就是靠了这两万兵马,强行弹压而已。”
“各地的豪强大族,本地的州郡兵丁,视我们为入侵者,仇人,一有机会,就想着借机报复,这回湘州如此快地沦陷,我们各地的州郡守军纷纷望风而降,甚至主动倒戈加入妖贼,而很多当地的有力人士则是一路供应贼军的军粮补给,就象南燕的汉人民众欢迎王师一样,这正常吗,这应该吗?这荆州,到底是谁的荆州,我们在这里,是朝廷的军队,还是贼军?”
刘道规说到这里,声色俱厉,震得众人耳膜鼓荡,而这些字,却是一个个地扎在众人的心头,让他们开始认真地反思这些问题。
刘道规长叹一声,语气稍缓:“当年刘牢之刘大帅平定三吴的妖贼之乱时,就是这样,战场上他百战百胜,可是妖贼却越打越多,何也?”
“因为他借剿贼之名,对三吴百姓各种搜刮屠戮,把本应保护的三吴民众当成敌人家属对待,所以逼得大多数本来心向王师的百姓,加入了贼军,今天的妖贼中,大多数就是这样给逼反的人。”
“当年我跟随大哥平叛时,印象最深刻的不是如何在战场上取胜,而是如何在战后宽恕和原谅那些被叛军裹胁过的人,让他们从附逆妖贼的迷途羔羊,变回大晋治下的良民百姓。此所谓讨山中之贼易,讨心中之贼难啊。”
说到这里,刘道规看向了王镇之,正色道:“王司马,我之所以以你为主将,不是因为你打仗厉害,而是因为你为官清正,又能团结和安抚民众,这一路追讨,能不能破贼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收复贼人攻掠之地,驱逐伪吏,安抚民众,告诉荆湘之民,朝廷还在,大军还在,妖贼只会祸乱天下,跟着他们是没有前途的,我需要这一战,补上这两年来我一直在做而没有做到的事,那就是彻底地收复荆州士民之心,让他们甘愿真正地成为大晋的子民,让荆州之地的人力,物资,真正地可以为大晋所用,而不是类同敌国!”
王镇之激动地点着头:“听君一言,茅塞顿开,下官明白应该如何去做了。”
到彦之突然开口道:“道规哥,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是这些事情,似乎派几百军士,由王司马带着到处安抚就行了,那我等带着的精兵锐卒,又是去做什么的呢?难道只是起个看家护卫的作用?这是不是有点大材小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