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故而土地兼并绝无可能断绝。
当然,这也不是说,皇帝就把平民百姓排除在外了,科举从来都没有“不是地主大户出身不能参与”的规定。
只不过普通平民,农夫、商贾、手工作业者,大多没有多余的时间、精力、钱财去拜师读书,仅是干活养活自己跟家人就要拼尽全力。能专心致志十年寒窗苦读,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至少也得是殷实之家。
吃完早饭,黄远岱提着没喝完的半壶酒走了,他需要带着人跟李彦一起,快马加鞭赶往汴梁城。而赵宁当然不用亲自奔波,跟着楼船按照正常速度驶往汴梁即可。
午后的空闲时间,赵宁习惯性来到船头,在冬风里观风景。中原地势开阔,田野一望无垠,有助于开拓心胸。与此同时,赵宁也要看看沿岸的村落、平民,多目睹一些百姓的现状。
没多时,杨佳妮也来到了船头。
相较于赵宁,杨佳妮每日修炼的时间更多,毕竟她几乎不用管事,以往她每天结束修炼,不是坐着看风景发呆,就是抱着酒壶去厨房捣鼓吃食,最近也不知是怎么了,得了空闲她就会出现在赵宁的视野中。
“你让张京麾下的悍匪流民都回了老巢,却让他呆在楼船上,把他带去汴梁城,是打算做什么?”杨佳妮侧着脑袋问。
赵宁看了杨佳妮一眼,对方跟他站得比较近,这一眼看过去,入目就是对方雪白水嫩的俏脸,瞧着挺饱满,却又半点儿都不显得胖,仿佛掐一下就能掐出水来,充满了青春活力,看得赵宁心头微微一动。
“汴梁不比郓州,这是大齐东京,中原最为繁华富庶之地,人丁众多,鱼龙混杂,而你我两家在这里都没太大势力,所以无论一品楼还是长河船行,要在这里立足都不是那么容易。
“张京白沟太岁的名头,威震一方,在汴梁城也有很大影响力,难得的是这个名声因为近些年来不断收拢流民,跟豪烈义气挂钩,在市井中颇受欢迎与赞誉。
“有张京走在前面开路,一品楼跟长河船行要在这里站稳脚跟,就要简单很多。”收回看杨佳妮的目光,重新看向面前的广袤天地,赵宁简单回答了对方的问题。
杨佳妮认真的点了点头,忽的奇怪道:“你的运气可不是一般的好。走到杏花村就碰到了作乱的张京,而后顺势抓住了前来平事的李彦,现在又要靠他俩打开汴梁城局面。这一系列举措下来行云流水,轻松写意,谈笑间就扭转局势,稳操胜券,神似周郎火烧赤壁。
“要不是有他俩,你要解决咱们两家产业在汴梁遇到的困境,只怕不会容易吧?你说说,你的运气怎么能这么好?”
赵宁笑了笑,他能说他是早就知道,张京会在差不多这个时间,于杏花村一带闹事,这才有意安排了行程吗?
不同的是,前世张京及时察觉到李彦等人到了,只身开溜跑得飞快,没有在今夜被抓住,没过几天再度露头,便重新组织人手,开始大肆攻掠县邑。
凡此种种,赵宁当然不能说,所以他只能口不由心的道:“我的运气一向都不差。”
这话能忽悠其他人,却蒙蔽不了杨佳妮,后者很严肃的审视了赵宁浑身上下一遍,若有所思的道:“总觉得自从去年秋猎见面以来,你这家伙浑身上下都透着股怪异气。”
赵宁打了个哈哈,“能有什么怪异的,不过就是不再做纨绔了。”
杨佳妮哼了一声,直接选择无视赵宁这个敷衍之词,而后她陡然眼前一亮,自认为抓住了重点:“你是不是修炼了某种强大秘法,拥有了未卜先知的能力?!”
第二八五章 开辟新天
汴梁。
城中最有格调的酒楼的雅间内,八九个人摆案而坐。
这些人个个气息沉稳,呼吸绵长,满面威严精明之色,衣衫材质都是顶级,价值不菲,显然皆是有身份地位的强者。
最年长的已经白发苍苍,最年轻的也早已过了而立之年。
若是有汴梁的大商贾在场,一定可以在第一时间认出这些人的身份,他们都是各个世家在汴梁城的主事者!
同时他也会感到惊愕,因为其中一些人彼此关系并不好,平日里没少互相争斗,因为他们分属将门勋贵与士人门第!
“这些年来,童京隔三差五就会派人,以各种理由来干扰我们各家产业的正常经营,今天说有人状告我们以次充好,明天说我们强买强卖,后天说我们构陷同行,每回来都要翻看账簿,从上到下调查一番,让我们好几天无法正常买卖,大大小小的客人与伙伴,都被扰得不厌其烦,不肯再度登门。
“最近几年,我们都在亏钱,经营规模一减再减,很多商铺不得不关门大吉,
“尤其最近这段时间,童京愈发肆无忌惮,竟然开始以各种名目直接查封我们的店铺!这鸟厮在对付我们这些世家时,也没忘记扶持寒门商户见缝插针,肆意侵夺我们的产业份额!照这样下去,不用几年,我们就将彻底退出汴梁城!
“诸位都是各家实权长老,肩上担着为家族增加收益的重责,而因为眼下这种局面,相信诸位都没少受家主诘难。若是我们果真丢了在汴梁乃至中原大地的生意,只怕诸位都无法给家族一个交代吧?”
说话的是赵正吉,赵氏在汴梁城的主事者,四十多岁、面容阳刚,一番话说得入情入理,言辞颇为恳切。
众世家长老闻言,大多面容肃然,不乏唉声叹气者,显然赵正吉的话,正是所有人都面对的困境,而且是轻易无法解决的难题。
听完赵正吉的发言,众长老都把目光投向他,今天对方邀请大家到这里来赴宴,众人之所以会摒弃世家之间的成见到场,就是想要商量着一起拿出解决方案。
现在赵正吉挑开了话头,众人都想听听对方接下来的话,看看对方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
如果说在寒门面前世家利益一致这句话,多少有些空泛,在当今形势下不好落到实处,那么在汴梁城,这些同病相怜的长老,无疑有着切实联手的可能性。
汴梁权力基本掌握在寒门官员手中,童京为人又强势,仅靠单个世家自己,谋的还是商贾之事,在如今被迫站在了官府权力对立面的情况下,的确是步履维艰,极难扭转局势。
然而,不等赵正吉接着往下说,房中就响起了一个阴阳怪气,满含讥讽的不和谐声音:“赵长老这话说的,好像各家在汴梁的产业,都到了生死存亡之秋。
“然而在座的诸位哪个不知,眼下童京查封的产业,基本都是赵氏商铺。最近这段时间,遭受损失最大的,也是赵氏。也就是说,童京真正动刀的对象,是你赵氏一族,可不是我们其它世家。”
众长老循声望去,就见一位气质颇为儒雅的半百老者,正一脸讥笑的看着赵正吉。
这是徐氏长老徐嵩,当朝宰相徐明朗的堂弟。
赵正吉脸色一沉:“徐长老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各家产业的规模没有大量缩减?”
徐嵩针锋相对:“徐某的意思是,童京现在要对付的,只是你赵氏,面对退出汴梁危险的,也只有你赵氏,其它各家并无生死之虞。
“赵长老刚刚说这么多,无非是想拉着我们一起下水,让我们跟你一起对抗童京。你这是把我们当枪使,让我们都跟赵氏一样,跳到跟童京不死不休,没有退路的局面上去!你觉得我们会答应?”
在场的杨氏长老闻言坐不住了,大声道:
“童京要在汴梁彻底压制世家力量,当然不会同时把我们都逼到死路上,引发我们共同反抗。可一旦赵氏撤出汴梁,接下来就会轮到我们!唇亡齿寒这么简单的道理,徐长老难道都不明白?”
徐嵩呵呵冷笑道:“杨氏跟赵氏的关系,谁人不知,杨长老自然向着赵长老说话。但说一千道一万,没有好处的事,我们可不干。”
“你!”杨氏长老被气得不轻。
赵正吉却忽然道:“若是有好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