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在边境遇到时,她还能信誓旦旦和他争吵,如今局势逆转,连这对峙的底气都没有了,只剩下无言以对。 舒梵的眼眶有些湿润。 “都是你逼的。你为了巩固你的权势无所不用其极,你让我陷入不仁不义的境地,我每每待在瑨宫都于心难安。你如果能瞒我一辈子,我不会离开,可你偏要让我知道。” 他要掌控话题的先机:“是他费远先不仁不义,我不怕告诉你,我是南楚人,还是南楚孝文皇后之子,费远与我母亲有旧,所以昔年在掖台才多次助我。” “他是为了他自己!有朝一日能利用我的身世钳制朝廷,我怎能让这种隐患留着?” “每个人都有秘密,舒儿,这和我爱你并不冲突。至于费远,就当我对不起他好了,但他也对不起我,大家扯平了。成王败寇,他死了只能算他技不如人。”说到后面他的语气却还是柔和下去,“如果你实在不能释怀,若他还有子嗣,朕会封侯赐爵,赡养他们到老。” 他转身上车时还多看了她两眼。 李玄胤本来打算上车后便回宫的,马车驰到半道,他瞥到角落里一个黑色红漆的匣子,信手打开,里面是一盘杏仁饼,是她从前爱吃的,方才搁在角落里忘记捎给她了。 “是,陛下。”刘全忙唤人将车赶回去。 舒梵回头见是他,他手里还拎着篮红果,神色便有些怔忡。 慕容陵快走几步上前,捻了一颗果子塞她嘴里,笑眼弯弯的:“甜不甜?” 另一辆马车停在不远处。 李玄胤冷冷一笑,脸色阴沉地将那盒杏仁饼扔出来:“你自己去吧!” 想了老半天也没敢擅作主张,又带着饼回去了。 却也不说什么,只是脸色难看地站在台阶上,旒珠下英俊的面孔如罩寒霜,叫人不寒而栗。 刘全欲哭无泪,垂着头缩在那边不吭声,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这我怎么知道?! 不过皇帝就这么逼视着他,他不想死也不能这么说,磕磕绊绊道:“应是兄妹之谊,卫乡君昔年在南楚就被封为镇国公主,听说是楚君的义妹,两人情同兄妹。” 刘全额头冷汗涔涔,却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道:“若是陛下不信,可以派人去打探一二。那楚国夫人和张乡君如此善妒,若是二人真有苟私,岂非早就闹翻天了?” 这招祸水东引显然起了作用,皇帝沉思片刻,微微一笑:“明日让楚国公来宣德殿,朕要召见他。” 什么阿猫阿狗也配觊觎他的女人了? 李玄胤复又坐下,提起墨迹已干的笔。 方才他以为陛下在批注奏表,匆匆一瞥才看清了,他是在写情书。 陛下这些年虽外表瞧着仍和从前一样,却好似变了很多,总做一些莫名其妙匪夷所思的事情。 他心里了然,轻车熟路前往重华宫。 父皇严厉,总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不喜欢他哭。 弘策马上哭得稀里哗啦,用蟒袍袖子擦了擦鼻涕,又一抽一噎地说:“母妃还会回来吗?” “真的吗?父皇不许说谎。” 第47章 晋江 他当时才刚刚起来,紧赶慢赶换了件衣服, 洗漱完后心里仍有些忐忑, 不明白瑨帝召见他有什么事情。 “不知陛下召见微臣所为何事?”去往宣德殿的车上,他有些忐忑地询问随行的宫人。 慕容陵吃了个憋,也有些恼恨。 到了宣德殿门口,上台阶时不经意抬了一下头, 便觉得头顶方正的匾额明晃晃的照眼睛, 脚有点发虚,这一趟进去不知是福是祸。 理智上告诉他, 瑨帝这趟召见应该不是降罪,只是心里仍是惴惴, 很难消除这种对未知的恐惧。 慕容陵假意没看到他嘴角的冷笑,深吸口气, 毅然走入了殿内。 瑨朝皇帝的衣饰较为庄重,衮服冕冠清一色的玄黑色,唯有袍角、襟口等地方采用金银线绣出繁复的章纹金龙式样,韬光养晦又华贵逼人。但这身衣裳穿在这个人身上,丝毫没有压不住的感觉,他的气势完全压住了这身衣服,甚至让人的目光只能注视到他身上。 “微臣慕容陵,见过陛下,冤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他跪在地上行礼。 既然都做亡国奴了,该吃吃该喝喝,还是别太和自己过不去,重来一次也改变不了什么,国力太过悬殊了,失败才是常理。 他不开口,慕容陵也不敢开口,垂着头站在下面听令。 慕容陵迟疑道:“一月有余。” “繁华盛世、百姓安居,臣心向往之。” 他的语气不咸不淡甚至听不出什么波澜,几个问题也像是随口一问、例行慰问似的,慕容陵更摸不准他的意图,心里愈发不安,又跪了下来:“臣不思楚,长安甚好,臣吃得好睡得好,愿世世代代留在长安。” 慕容陵却觉得头皮发麻,不知道自己这回答是不是说错了。 慕容陵回到府上时,发现基本所有有名有姓的旧楚贵族都到了,一个个翘首以盼,眼巴巴等着他回来。他刚一踏进门,这帮人就七嘴八舌地询问起来,今日在宣德殿发生了什么。 “本国公无碍,你们是不是很失望?”慕容陵挥开楚国夫人和一个赶上来假意关切的贵族,“一个个的心里只想着自己。你们这么害怕,干嘛不自己去?” 原南楚礼部尚书张绍如今就忍不住开了口:“国公爷,我们也都是关心你,现在如今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何必发这么大的火?” 慕容陵气得手都在发抖。 投降称臣后,不少人都升官了,只有他还在原地踏步,甚至连大司马的职位都没保住,只给封了个闲职,显然瑨朝人才济济,瑨帝并不看重他。 他和慕容陵之间的关系现在算是撕破了,根本不想保留什么体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