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问问朕要带你去见谁?”李玄胤在寂静中开口。 “陛下自然有陛下的考量,微臣不敢揣测。” 舒梵更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舒梵随李玄胤一道在主持的指引下穿过重重塔院,拾级而上,步行沿着山路往上,一直抵达一处院门紧闭的灰色院墙前。 还未上前叩门,门已经从里面打开,一个穿鸦青色菖蒲纹寿字夹袍的妇人站在门口,对他们行了一礼:“陛下,贵太妃已经恭候多时了。” 李玄胤没解释什么,朝她递来手。 贵太妃刘氏虽然年华已逝,面容端庄而慈祥,手里转着一串佛珠,笑起来很给人好感。但是,出乎舒梵意料的是她身边那个仙风道骨的中年人。 费远笑着拍了拍她的后背:“舒儿,这么多年过去,你怎么还是像个小孩子一样?” “费先生,士别多年别来无恙。”李玄胤一直等着她说完,可她一副停不下来的样儿,他只好开口打断她。 两人似乎颇为熟识,笑着说了会儿话,竟是平辈论交之感。 “有什么疑问,回头你问玄胤就是。”贵太妃笑着劝慰道。 “不必多礼,吃斋念佛的人,哪里还计较这些虚礼。” 他这次来长安,似乎主要是为了见李玄胤而不是见她。 她清澈而纯真的杏眼一瞬不瞬望着他,乍一看很可爱,再一看让人心里郁结。 可他还是问了一次:“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卫舒梵。” 他脸上转瞬即逝的无奈,后来才像是认了命:“我们以前见过的。那时候,我被幽禁在掖台清修,你和费先生路过,为了采药在那儿住过一段时间。费先生觉得我是好苗子,便教我武功,他也救过我的性命。” 那确实只是很短暂的一段时光,有些事情她都不太记得了。 她那会儿年少轻狂,特别喜欢捉弄人,见他整天冷冰冰跟个冰雕似的就忍不住想逗逗他,手段还挺龌龊。 他打开后,脸都黑了。 李玄胤本来也有些尴尬,见她面颊涨红、比他还窘迫的样子,忽然就释然了。 他笑了笑,神色毫不动摇:“也不全是如此。你和费先生自然是我的朋友,但漕帮其他人,反对朝廷的人,我一样要杀。” “好了,不说这个了。”他略过了这个破坏气氛的话题,转而牵住了她的手,“还没用晚膳吧?这边的素斋还不错,我让人给你准备了。” 舒梵不由回头看他一眼。 微风扬起她颊边的发丝,拂过柔嫩的脸颊有些发痒。 禅房前的泥土地被雨浇打得坑坑洼洼的,不少地方都积了脚踝高的水坑。 她忙缩回来。 她回头,他眉眼虽是淡淡的,负手悠然站在那边,可唇角微扬的弧度分明昭示着是在看她的笑话。 “下这么大的雨,陛下怎么不进屋?” 舒梵不是个喜欢闷在屋子里的人,他这样说等于没事找事。 舒梵迟疑着接过来,咬了一口,嘎嘣脆。 舒梵点头:“甜。” 舒梵咬苹果的动作登时停住,瞪圆了眼睛望着他,腮帮子鼓鼓的,一口苹果还没咽下去。 舒梵始知他在逗自己:“……很好玩?” 晚膳用的素斋,李玄胤摒退闲杂人等,脱下大氅搭在一旁,问她:“没胃口?” 他亲替她舀一碗白粥,搁她手边。 舒梵犹豫着舀起来喝了口,眼睛微亮,又低头喝了两三口。 李玄胤望着她灵巧的模样,还有唇角上扬时那种淡淡的喜悦,笑意在眼底蔓延。 舒梵一口一口吃下去,吃了很多,吃完后下意识揉了揉肚子。 “嗯。”她点一下头,不明白他为什么问这个。 吃饱了可以宰了? 李玄胤读懂了她的眼神,但笑不语,低头吃自己碗里的东西。 这个答案在半个时辰后就得到了解答。 舒梵正站在窗前思考,身后贴上一具热烫的身躯。 “干嘛?”她干巴巴地开口。 已经入夜,却丝毫瞧不见月色,空气里满是潮湿阴晦的气息。 舒梵觉得冷,打了个哆嗦。 他附耳在她耳畔喃喃:“这样热了吗?” 她瞧不见他的脸,自然也不好意思回头,这一切她觉得自己好像被施了定身法似的,一切都变得缓慢,连动作都不可控了,空气里像是被掺了胶似的。 因为背脊太过绷直,她整个人当时是有些弯腰驼背的,可他掌心游移着往上,在她腰背处轻轻推了一下,她就下意识站直了。 窗外雨声滴答作响,原是房檐瓦片上不堪重负滚落下来的雨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