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半敞着,病房内是中年男人坐在病床前落寞的背影。 “爸爸求你了,忘记那个男人好不好……” 他也只是个普通的父亲罢了,为了女儿甘愿于周寅坤牵制,他又有什么错呢? 跟在身后的卡尔,见夏夏顿挫,要进不进的,似是犹豫不定,他抬眼看了看门上的牌号,“刚才护士说是这里,我们应该没走错。” 话没说完,病房内的中年男人吸吸鼻子扭过头来,“原来,是你?” 段凯起身拉开了门,到她跟前,“没关系,进来吧。” 不等卡尔应声,夏夏走进去,段凯随手将门带上。 鼻腔被酸意侵蚀,眸中的泪烫红了眼,心中数万句道歉被大石压着,想唤声熟悉的“卡娜姐姐”,又唤不出口,也不配再这样叫她,想想自己还真像个厚颜无耻的情妇。 耳畔传来的声音叫人心尖一凛,身体怵然僵化,夏夏不知道段凯是什么时候知道她的真实身份的,若第一次见就知道并且想对她下手,就该速战速决,而现在周寅坤已经人在香港的情况下,与她开门见山,又有什么用呢,以周寅坤的能力,段凯的机会完全就是零,难到…… “你不用怕,我只是,想跟你谈谈”。 她咽咽喉咙,轻舒口气,对上男人的深潭黑眸,“段警官,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做刑侦多年,如此明显的细节在段凯眼里就是明晃晃的昭告天下,直到那天看见许嘉伟身边的周夏夏,答案不攻自破。 的确,跟周寅坤在一起,她便没有自由、不敢有朋友,只能活在乌黑阴冷囚窟里。 夏夏直接问,“你的意思是,你要帮我?” “钱的方面,这里有张六百万美元的支票,是当初周寅坤派人送来的见面礼,我原封不动都在这里,足够你往后的一切开销。” 目光下意识看过去,又顺势移向病床上的卡娜,按常理判断,段凯说的也并没破绽,周寅坤毁了他,毁了他的女儿,他现在也要让周寅坤尝食苦果。 女孩的警惕落在段凯眼里,他付诸一笑,“你不需要信我,因为我相信你,想离开周寅坤过上正常生活的决心。” 段凯扫了眼墙上的时间,沉声道,“这个你不用多虑,只要你想,法国,加拿大,日本,哪里都可以,包括证件,一个新的身份”。 “我说过,我不会伤害你,除了报复周寅坤,另一边也是我不想看到再有第二个像娜娜这样可怜的女孩出现,你看起来比我女儿小了不少,做为长辈以及多年被迫于周寅坤操控的傀儡,我还是要提醒你,他没有什么事做不出来,包括自己孩子也未必不会被利用”,说完他给病床上的人提了提被子。 “嗯,自己的命运,当然还是自己说了算”,他对着桌上的支票打眼过去,“支票,你也可以拿走。” “只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是没用的了,我真的希望她能好起来。” 段凯说完走到窗的位置,往外瞧着。 夜幕低垂,赌马狂欢如火如荼,人满为患,毕竟香港合法的赌博方式,除了六合彩和麻将外,就只剩赛马了。而买六合彩的人都知道,中奖概率可以说是感天动地,麻将馆又随着政府停发新执照,数量越来越少。赌马则是既可以靠研究做功课让自己有把握赢钱,又合法的赌博方式,能赌能赚风险小,自然人气就旺。 距离上次提案大麻合法化已经将近一年,会议长桌周寅坤坐在主位,两侧坐着的都是驻扎在这里的医疗团队人员,正对着的大屏幕上,正是近期的成果以及后期的预设。 “首先,大麻中的四氢大麻酚或许可以帮助抵抗及治疗艾滋病毒(hiv)的感染。” 说完纳博看了看主位坐着的年轻男人。轻挑眉梢示意道,“继续。” 屏幕上的报告紧跟着又换了一页,“我们对20名hiv阳性患者的血液样本进行了检测,使用医用大麻的患者比不使用的患者患精神衰退的风险要低很多,所以四氢大麻酚可以有效帮助hiv患者在更长的时间内保持他们的精神耐力。” 这些个专家效率慢的很,周寅坤弹了烟灰往后一靠,盯着鬓间尽是白发的男人,直接问,“多久?成功率是多少?” “但此次与之前的难点相重合,就是即使我们研究成功,这种非法人体实验的成果也无法公之于众。” “如果这些人的血进入血库,那样的传播速度一定很快。” 周寅坤手里拾了根笔,在桌子上划出响,顺时针打着圈,“所以即便是实验中死了的人也可以物尽其用,形成闭环。” “除了医院外,用血最多的地方你猜是哪里?”那语气轻飘飘的,却能刺入骨髓,冰彻心尖。 周寅坤自然道,“战场”。 兜里传来嗡嗡声,打破了此时的肃静,他掏出手机,是闹钟,时间不知不觉过挺快,都八点半了,那只倔兔大概已经吃过晚饭洗过澡了,不用想也知道是什么味道,奶香味儿十足的香兔,再不回去八成她又得睡了。 专家组一袭人等相顾无言,摇摇头。 “是,是,好的老板”,这声督促听的纳博内心一颤,立刻回答。 卡尔蹲在病房门口,拨弄着手里的手机,余光里多了个人影,他迅速起身,挺的笔直,对着正往过走的男人叫了声,“老大。” “她怎么样?” “什么疯女人?”周寅坤问。 听见名字里带“娜”字,周寅坤第一反应就是卡娜,再与卡娜有关的就是段凯,简直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大张旗鼓打起周夏夏的主意,“叫林城多调些人手来,要快。” 段凯跟她说的那些话,看似真诚又觉得哪里不对,问题又绕回了开始她所疑惑的,段凯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是周夏夏的,如果是在周寅坤来找她之后才察觉的,那段凯敢来谈这样的条件,胆子也太大了,或者是在首次遇见的时候就认出的话,那为什么不当机立断呢? 那么这个假设想要成立的关键点,一定是段凯有十足的把握,以他自己的能力想与周寅坤抗衡根本就是煮水成冰,那到底是什么让他如此胸有成竹。 看得出这是明摆着不爱搭理他,几秒前还醒着,这会儿直接缩进了被子里,当起了乌龟,见他跟见鬼了一样。 周寅坤脱掉西服外套丢在沙发上,盯着隆起一小团的被子,有些人去见了不该见的人,还冲他耍起了脾气,大夏天蒙着个被子也不怕把自己憋死。 嘎吱一声轻响,本就不大的床被周寅坤挤了大半,他连人带被子全部拥前进怀里,继而就涌出一大股熟悉的奶香味,闻着舒服,感觉身体都跟着放松了。 不堪一击的反抗,周寅坤基本可以无视,他直接掀开蒙着头的被子,就见那小脸热的通红,男人凑上来,说话间故意在她耳边呼出暧昧的气息,“怎么?知道热了?” 周寅坤嗯了声,“我也要睡了”。 “……”,夏夏叹了口气,再反驳都是没用的,他的耳朵就好像装了过滤器一样,不管她说什么,周寅坤不但不会听还另有一套。 才几分钟就换了个频道,说什么疼的很,再疼疼的也不是他,这样的话只会给夏夏增添恐惧和压力,她不想去理会。 周寅坤也是今天临走问了医疗团队的专家,毕竟是医生这点常识也是清楚的,问完才知道会这么疼,小兔这幅弱不禁风的模样,哪禁得住这种折磨,万一疼死过去可怎么办? 反应这么大,看来是怕了,大手一把捏上娇小的下颌,掰过夏夏的脸,语气像是哄着,“别怕,顶尖医疗团队给你备好了,疼不了,到时候我也会陪着你,好不好?” 更何况他们俩都闹到了这个地步,他竟还能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夏夏只觉得他冷血,“我根本不需要你来陪。” 现在还学会瞪人了,就譬如现在,死死的盯着他,惯的不成样子,叁天不打上房揭瓦,“周夏夏,要不睡,咱们就做点别的。”话一出,夏夏两秒间,转身、闭眼、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