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清扬拧了一把袍子,擦了擦脸,她这幅身体还挺争气,怎么折腾也不难受,在城隍庙中被丝线缠绕的麻意被这雨一浇也全然褪去了。倒是一旁的沈容,面色苍白,全身打摆子似的抖。“容容,你靠过来些。”周清扬温声道。她脱下了外袍挡在沈容头上,那布料粗糙很能呈水,密密的雨打在上面,噼里啪啦,一时落不下来。沈容牙关打颤,转头看见周清扬近在咫尺的脸,那双异瞳很专注,璀璨寒冷的蓝色好像永远不会融化的冰川。她用力笑了一下,缓慢地又挪近了一点,即便并不很冷,但有这样一个人这样凝视,也足够给人慰藉。沈昔全的神识在暴烈地运转,她和人激战正酣,沈容作为她神识的一部分,自然要承受相当的压力。恍惚间,沈容听见一个人温柔的笑。“师尊,你快靠过来些,雪都落你肩上了…切,我都没有坐在你肩上过。”周清扬撑着伞,替沈昔全抚去肩头雪,那时她还很矮,刚刚到沈昔全的下巴。她嘻嘻哈哈,目光却很专注。专注在沈昔全的白衣上,那么虔诚。沈容看得见那团温暖明亮的金色,也感受得到沈昔全一直想要偏头看,可她到底没有。她把所有的爱与喜好都埋在了心底,最终长成了沈容这个人。周清扬把衣服撤下来攥干,看着沈容发红的双颊,不由得疑惑。…不应该呀,难道这雨其实有毒?!她深深皱起了眉,脑海里思绪万千,也就暂时不去思考为什么会有人对一个野人一见钟情的事儿了。时间紧迫…时间…时间!她心里发虚,所以一直没问沈容是怎么被传送过来的。设若她和自己一样,是通过土神的结界而来,那么早该走出老远,可自己出了泥潭,走了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便碰见了她。如果她不是,那在这一眼望不到头迷雾森林里,两人就更不能如此轻易地相见。但…假如这方空间密闭的环形,看着一望无际,实际面积很小,那么她们走着走着碰了头,就很对了。周清扬毕竟是现代人,想象力更丰富一些。走了这半天,感觉自己像是到了一口锅里,上边是锅盖,把她们一扣,底下烧柴。她心不在焉地拄着下巴思索。不能飞上去…也找不到方才那泥潭…那出路应该在…周清扬瞳孔皱缩,回身盯上了她们倚靠着的巨树。 !树,树下。她推了推沈容:“你还能走吗?”沈容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周清扬解下她腰间桃木剑,用来捅蚂蚁窝。“你干嘛?!”沈容被她这种妈见打的行为给弄得一激灵,瞬间升起了无穷的力量,劈手夺过桃木剑,这一用力,眼前又是一团黑。“这里。”周清扬指给她看。只见那被挖开的小洞内并没有什么白蚁巢穴,来来往往的蚁群也像根本没有发现自己的家被捣毁了,依旧故我地爬来爬去。原来它们并不是掏空了树底,反而是避开了巨树所在的位置,把家安在了树的空隙之间。沈容又捅了捅,一股气流自那洞中喷出,带着久不见光的潮湿味。“你躲开。”沈容待周清扬退开几丈后,运足了灵力,倾尽全力朝巨木根部横劈下去。一剑之下,雨停雾散。两人眼前一花,已到了一处黑漆漆的地道内,周清扬抬头看去,道:“我们应该是到了树底的洞窟内。”“你怎么想到的?”沈容问。“咱们半天出不去,上天不能,我自然就想到入地了呗。”周清扬摸了摸石壁,还有功夫嬉笑:“怎样?被我的机智震惊到了吧!”沈容无话可说,只想打她一拳。要不是看在她的识海的份上…害,除了识海,这欠揍样也是挺像的。“那现在该往哪里走?”沈容体虚气短,问道。这地道四通八达,整个又是一个迷宫。周清扬笑道:“这个我能猜到!这里常年空气不流通,空气里有硝石的味道,这边重一些,那边那轻一些,显然是刚有人执明火符来过。城隍庙里那般异样,这地道的尽头必定有什么不同凡响之处。”沈容唔了一声。两人顺着烟味走了小半个时辰,终于渐渐感到路途陡峭,应该是快到出口了。头顶脚步纷杂,声音沉重,好些人在奔奔忙忙的找着什么。沈容示意周清扬收声,乾坤袋里取出一张薄而透明的油纸,一贴在头上的石板上,那板仿佛便薄了许多。上边的人声隐隐传来。“怎么还没找到?”“城外那个劳什子*宗师已经要把我们的人杀完了,你说的话到底靠不靠谱!”“行了!都别吵了,消息本来就不十分真,如今落空也没得好抱怨,叫啻辕大人看见你们乱成这样,咱们都不用回去了。”啻辕…周清扬暗自思量,她在时并不曾听过这样的怪物。异兽志和幽冥百怪中记录着天下所有有名有姓的妖物,其中并无啻辕,难不成是她死后才出现的变种?她耳语道:“容容,啻辕是什么?”出乎周清扬意料的是,沈容也摇了摇头。奇也怪哉……两人已到了洞口,身子紧贴着,沈容身体的热度已经消褪,周清扬惊讶地问道:“你身子好了?”沈容有亿点心虚,她们现在应该是在平京城内,和沈昔全的神魂离得这么近,自然就没有方才那些症状了,于是道:“离了那雨自然就好了,倒是你,体质很好,一点不受影响。”…周清扬不敢再接话了,专心地听上方的动向。脚步声一阵纷杂一阵停歇,间附着各色人的抱怨。约摸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所有声音“唰”一下子消失了,一道如震鼓一般沉重的低吼响彻了整个空间,仿佛来自远古巨兽,光是声音便给人以莫名的惊怖感。周清扬和沈容相互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了惊异。“撤。”就这一个字,头顶方才还争执不休的一群人/妖无比乖训而有序的撤离了这场所。在她们看不见的地方,一只通体暗红,牛尾熊身的巨兽抬起它暗黄的巨瞳,跟在一众人身后,缓慢离去。啻辕摆了摆头,鼻孔往外喷出一缕缕白气,却在走出大殿,见到面前一人时低伏了脑袋。“神尊…让您失望了。”“无妨。”那人从披风下伸出的手很苍白、又瘦削,轻飘飘地按在啻辕的头上,便宛如一个神灵赐福了他的子民。*周清扬拉着沈容从底下钻出来,险而又险地避开埋藏地暗箭。两人就地滚开好几圈,她搂着沈容,长舒一口气。还好本姑娘机灵,就知道这帮人一定还留了一手。一低头,沈容正幽幽地盯着她。周清扬尴尬地笑道:“呵…呵,这…人之常情人之常情…”沈容冷哼一声,好在也没有探究的意思。两人起身,环顾四周,在如水月华下,这座金殿的每一处似乎都在反着光,处处陈设未乱分毫,看来那群人声音大,下手倒是有分寸。台阶之上,一座庄严奢华的龙椅静静地摆着,上边已经积了一层浮灰。周清扬很没见识地蹲下去摸大殿上的玉阶,发出了乡巴佬的声音:“这是白玉作的吗?手感真好。”沈容翻了个白眼,沉声道:“想太多了,即便是皇宫,也不可能以真玉为阶。”她在心里默默召唤正大杀四方的沈昔全:“喂,还清醒吗?我们被人耍了,宫内才是他们的目的。快派个人来,说不准还能截住几个喽啰。”“嗯。”那边无暇说话。周清扬转过头去,看她面色莫名有阴沉下来,简直百思不得其解,问道:“容容,谁又惹你生气了?”沈容怔了一下,揉了揉脸,方才把那股子沉郁劲压下去。“没有,只是这个地方让我感觉不爽,很不爽。”周清扬心里疑惑,沈家被当时的皇帝齐愿灭门乃是二十多年前的旧事,那时这沈容才多大,可况是旁枝,何至于见到皇家宫苑都这么大反应。她俩在这偌大的皇宫转了两圈,实在不知这地方有什么值得人大费周折找一通。七年前,皇室被仙门流放北疆,这皇宫早就只剩下壳子,稍微值钱或者带点灵气的东西统统都被翻走了。沈容站在朱墙下,悄悄瞅了眼前面东张西望的周清扬,装模作样地取出一块笏板状玉牌,大喊道:“哎呀!快走!宗主传我们回去,首阳出事了。”她尽力装出惊讶且不知情的样子,自己都有点绷不住。周清扬瞧了一眼那玉牌,乃是首阳弟子人手一块,用以紧急传信或出入结界,便也不疑有他,赶紧随沈容登舟而去。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