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沅脸色十分难看,她一早便知道这人行事从来不计后果,偏执又疯狂,如今竟是连自己的命也不打算要了。不,或许她先前本也就没有把自己的性命放在心上过,顾青沅甚至怀疑她有非常严重的自毁倾向。“别这么生气吧,好像舍不得谁似的。”谢闲嗓音依旧带着笑,顿了一下,却补了一句,“谁说我打算死在你手里了?”顾青沅神色缓了缓,蹙眉,“你想假死?”“嗯,去投奔你怎么样?”谢闲偏头盯着顾青沅轻笑。顾青沅在那个瞬间想起了她幼时给谢闲的承诺,张了张嘴,半晌才吐出一个字,“好。”“这么爽快?”谢闲扬眉,却是生了几分好奇,“那殿下准备将我安置在哪里?”“天下这么大,何处不可?”顾青沅淡声说。谢闲略想了想,而后道:“那我要一株红枫,能拥月入怀的那种。”顾青沅看她,瞬间觉得遍染天际、艳色如火的红枫格外适合她,唇边便勾起了浅淡的弧度,“可以。”“非常感谢,不过,为了防止殿下反悔,我决定在这份协议上增加筹码。”谢闲说着,拿出了一张纸,推向顾青沅。顾青沅看了一眼,面色微变,这是一张新式火器的构造图,构造图上有两个印章,分别是“胡”和“苟”。按照构造图上的说明来看,它已经基本上解决了如今火器因稳定性差容易炸膛、精度不够容易误伤、威力不足等缺陷而无法真正用于战场的问题,对于如今的战局来说,这无疑是一个大杀器。“只要你往这儿射上一箭,它,包括一支训练有素的火器营,就归你了。”谢闲指尖点在自己心口,盯着顾青沅格外认真地说道。顾青沅缓声道:“我会射偏一寸。”“我倒下之后,西玄军队会停止抵抗,放过他们,别让战火烧进西玄。”谢闲沉声说道。顾青沅接着道:“届时,你就是我的战利品。”谢闲闻言仿佛愣了一下,而后低笑出声,“好啊,合作愉快,殿下。”“合作愉快。”顾青沅应道,顿了片刻,又接着开口,“但我有一事不明,还请为我解惑。”谢闲好心情地说:“请讲。”“为什么想离开西玄,而不是手握王权?”顾青沅微蹙着眉头问。“王权?”谢闲喉间压了一声含糊的轻笑,再开口时面色便沉了沉,“我最讨厌的就是王权。”顾青沅沉默。但那时的她还不清楚,谢闲不想当王,她要做的,是以王为棋,换言之,她要这天下的王授命于她!谢闲站起身,倾身凑过去,指尖落在顾青沅的侧脸。顾青沅抬眸看她,却没能看清楚她眼里的情绪。“不要食言。”谢闲声音轻低,仿佛在顾青沅心里钉下了一枚长钉,她深深地看了顾青沅一眼,而后缓缓笑开。顾青沅不得不承认,那个笑美得让她几乎忘记了反应,直接愣在了原地。而谢闲已经站直了身子,将一枚玉佩砸在了地上,而后面色骤冷,拂袖行至帐外,“谈判失败,休战日后战争继续。”“是,殿下!”顾青沅认得那枚玉佩,正是她先前给谢闲的那一枚。转眼间,两军交战之日再临,顾青沅立于山间,垂眸去看正在厮杀中的军队,其中,一抹艳丽的红格外显眼。只是一眼,顾青沅便蹙起了眉,不着战甲,如此托大么?“殿下,再不动手,这批死刑犯就要耗光了……”是的,死刑犯,顾青沅当然不可能用北铭正儿八经的军队去和谢闲演这出戏,当然,她也不可能告诉别人这只是一出戏,如今,北铭的大军已经包围了这座山谷。顾青沅眸子一眯,而后沉声道:“擂鼓!”“是!”顾青沅已经记不清当时的具体情形了,只记得她拉弓射箭时耳边战鼓如雷,仿佛一瞬间万籁绝响,便有千百林风山呼万寿无疆。顾青沅看着箭矢直冲着谢闲而去,看着人在她眼前倒下,恍惚间仿佛在谢闲嘴角瞥到了一丝笑意。山谷中的西玄军队仿佛被人一下子按了暂停键,但只是很短的一阵骚乱之后,所有人便冲着顾青沅行礼,而后朗声道:“奉殿下密令,西玄大军从今日起听从殿下调遣。”不是一支火器营,而是整个西玄的军队。顾青沅已经不知道自己当时是什么反应了,她只知道自己大概是懵的,直到抱起谢闲的尸体,举目残阳如火,天际一轮不甚明晰的月亮轮廓朦胧,那是一株“红枫”。顾青沅确认她的箭不足以要人性命,可她还是死了。顾青沅神情恍惚,像是许久都没有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好半晌,脑子里首先冒出两个字,骗子。而后又想,这才是她要她入的局么?她用寥寥几句话,给她造了一场大梦,如今,梦醒了,可她却被这个局困住了。顾青沅再抬眸去看漫天如火的红,怆然,便有一滴泪无声落下。这算什么?从今往后,有个名叫顾青沅的人就要永远活在这株红枫树下了。不过数日,西玄王身死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大桓,顾青沅近乎麻木地听着,是的,她将整个西玄和半个南疆拱手让给了她,而她不必为此耗费一兵一卒。那之后的每一日,顾青沅都无比清晰地觉得她像是一只被水困住的鱼。可她只要记起那株红枫,便只会坠到更深的水里。真是狡猾,顾青沅无可奈何地想着。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