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人包括安乐都吓了一跳,尤其是安乐,方才她扭身正要呵斥李婧芸闭嘴,那支箭就从她一侧飞过,直到划破李婧芸的脸射入不远处的地面,整支箭的箭身几乎全没入了地下。安乐扫过那一幕,脸色煞白,整个人僵在原地,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多年前她无意撞见的一幕。她不敢回身,只能听着那人微哑的嗓音轻飘飘传过来:“你方才想说什么?本宫离得远,听不大真切,你再说说。”那支箭是赵时昨射的,也是谢绝衣手里的。谢绝衣不大会射箭,赵时昨就上手教她,人站在她的身后,几乎将她完全拢在了怀里,握着她的手教她握弓,搭箭,拉弦,却在要松手的那一瞬,谢绝衣的手被身后人带着转了个方向。于是那支箭猝不及防偏离了原定的方向,转而射向了那个叫李婧芸的伴读。这一幕发生的太过突然,谢绝衣人还是懵着的,赵时昨已经松开了她的手,从她身后走上前,踩着步子朝那边走近,嗓音平静,听不出喜怒,一只手垂在身侧,另一只手在搭在腰间细细摩挲着。演武场的风吹动着她高高束起的头发,身上的宽袍大袖被吹得猎猎作响,无人敢直视她那张明艳好看的脸。随着赵时昨走近,安乐这边所有人没了声息,胆小些的已经腿软的跪倒在地上。谁也顾不上那位被破了脸的李姑娘。李婧芸脸疼得厉害,血流过下巴,滴落在她的肩上,将她左边衣裳浸透了大块。她浑身颤抖着,发不出声音,连叫人去请太医来替自己看看都不敢。直到赵时昨在离她几步远的距离站定:“本宫说的话你听不见?”李婧芸抖得更加厉害了,就算没有那一箭,她也不敢重复自己方才说的那些话啊,更何况还是当着赵时昨的面。她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了,可能是听着耳边人都在替安乐公主打抱不平,她急于插上话,脑子一抽就说出了那样大逆不道的言语。眼看着赵时昨耐心即将耗尽,无人瞥见她腰间手指摩挲过的地方寒刃出鞘三分。“皇妹!”站在赵时昨身后的安乐鼓足勇气突然开口。赵时昨听着这个称呼都有些陌生,但她还知道对方是在叫自己,于是回头看了过去,眼里透出几分好奇,想听听这位据说和她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十六公主到底要说些什么。是要替她这位伴读求情还是……“是……是我管教不严。”安乐见她看过来,对上她的目光时脑子里的画面反倒模糊了许多,更清晰的是眼前这张与嘉帝极其相似的脸。安乐抖着嗓音道:“是我管教不严,才让她们胆大到敢妄议先帝与皇兄他们,皇妹,既……既然她们是我的人,此事我也有责任,我……我会向皇兄禀明此事,也会……会处罚她们。”她说的磕磕绊绊,实际上脑子里一片空白,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但赵时昨看着她,搭在腰间的手指逐渐放了下去,轻点头:“那你自己来,本宫看着。”她侧过身,当真站在一边看着。安乐顶着她的目光,紧张的声音都在抖,但话却还是清晰的。方才所有开了口的人都被她点了出来,尤其是最先开口那个宫人,安乐冷眼扫过去,心里是真真切切的怒意:“杖毙!”那宫人白着脸张嘴想说什么,安乐连忙叫人堵住他的嘴给拖了下去。心道这背后的人无论是勤王还是谁,真当她是傻的么?竟想将她当刀使,倘若……倘若她当年没有撞见那一幕,倘若她和那些皇姐皇兄们一样不知内情,她也早被埋进土里陪列祖列宗去了。或许一开始她是想向赵时昨表明些什么,可开了口以后,她便带着几分怒意了,愤怒于这背后的人敢设计到她头上来。越是愤怒,她的言语便越是干脆利落,发作起来丝毫没留情面。赵时昨旁观着这一幕,听她说要将李婧芸送去刑部,好叫刑部那边好好审审到底是谁教李婧芸说那些大逆不道的话。李婧芸也被捂着嘴拖了下去,这演武场顿时少了不少的人,风依旧很大,只是吹到每个人面前的风里都带上了血腥味儿。眼见着最后一个李婧芸也被带走了,安乐垂在身侧的手蜷紧,她这才看向赵时昨。赵时昨也在看她,两人年纪一样大,听说出生时也只差了半个时辰而已,安乐的母妃生下她后身体就不大好,勉强撑到安乐五岁时撒手人寰。自那之后,安乐就和勤王一样被养在当时的皇后膝下,可惜皇后照顾了她没两年也病逝了,此后她便一个人住在瑶华宫里。那些人倒是没说错什么,先帝在时,对安乐很是宠爱,她是唯一一个刚出生时就得了封号的公主。于先帝来说,她才是他最小的女儿吧。安乐忐忑接受着赵时昨的注视,不知道自己所做的到底是对是错,就像父皇驾崩那日一样,她躲在瑶华宫里,听着外头的喧嚣,不知道等待着自己的命运是什么。可那时候她从天亮等到天黑,又等到破晓,等她终于等不住了,起身走出瑶华宫的时候,她迎面碰见外头正要过来的一行宫人。那些宫人说,日后便是由他们来照顾她起居了。她仍旧是安乐公主。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