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6章 矛盾(二合一) 加录三百人,参加此次科举的举子欢欣鼓舞,直呼走了大运。 没有参加的人如何后悔,便是后话了。 至于朝廷推出的南北榜,在加录的诱惑下,被轻而易举的接受了。 若不加录,是南北举子共争三百名,加录之后,南方三百人北方三百人,他们被录取的机会都大大提高了。 放榜一个月后便是殿试。 殿试争的是进士名次高低。 * 自二月中旬科举完毕三月到如今四月初十,四十天,祁元祚从早晨到晚上,听曲、赏舞,逗鸟,溜猫,策马、骑牛,去宫外溜达、放风筝,无所事事。 储君储君,既叫储君,自然有君之权柄。 自古太子为皇帝忌惮,是因为当太子开始涉政,他身边会形成一个天然拥护的小朝廷。 其职能与皇帝统治的大朝廷一般无二。 这个小朝廷与大朝廷相互包容又分割。 保证皇帝去世后,太子的班底能迅速反压老臣控制权柄,以最快速度掌握朝堂。 说句不好听的,太子好比那个等着皇帝死去的人。 在汉朝,这个小朝廷叫东宫,在大齐,这个小朝廷,叫‘祚廷’ 这不是统称,是齐帝取得。 他特意将明德殿旁边的宫殿拆了重建,祚廷的职能是容纳太子办公、居住。 承祚殿是日后太子娶了妻妾生了孩子,生活的地方。 这是齐帝的规划。 祁元祚对祚廷的成立不太认可,但他没法劝,齐帝一意孤行不是一天两天了。 他似乎在用行动证明自己绝不会成为四皇子口中忌惮太子的君王。 六年,足够祁元祚建立以他为中心的祚廷班底。 天工所好比工部,瓷坊、琉璃坊、化肥厂,都有太子分成,相当于户部,研究种子的立农部。 太子还要求搞城池道路规划、植树计划、指南针精进指南…… 长达百余项涉及军、农、工、商、四业,小到煤炉制暖,大到修桥造堤…… 祁元祚全部涉猎,除了军队,他已经在六年中熟悉了整个朝廷的权柄。 这些人得齐帝同意,听从太子吩咐。 他们是齐帝的臣,也是祚廷的臣。 有心人已经发现,太子站在陛下身后,正影响着整个大齐的运作。 但凡换个心眼小的皇帝,不等祁元祚长到十三就让他意外死亡了。 六年陀螺一样运转,太子一放纵,以他为中心的小朝廷如生锈的转轴,卡顿滞涩起来。 宫里下人泛起嘀咕,胖公公也心有不安,锅上蚂蚁似的寻找殿下懒怠的原因。 非要找个原因,祁元祚给自己放了个假。 农业方面有系统提供的优良种子:黄瓜、棉花、玉米、小麦、花生、甘蔗、桑蚕、黄豆、白菜、萝卜…… 工业方面,有天工所、墨家坊发明的高效织布机、提高农产的化肥、改良的弓弩、煤球、石油也挖出来了,产量有限,但已经有人在研究石油的用法,民间有人初步使用简陋的蒸汽货船。 工农齐兴,经济发展,自会带动矿产、食盐等战略物资的发掘,撅出来的多了,价格自然也低了。 井字晒盐法在沿海广泛运用,目前国家财政宽泛,正四处修路造桥建堤坝。 江南布局已成,只等着齐帝南下闹一场,匈奴他插进去一个林定尧,这步暗棋是否有用怎么用,还需要时间考验。 他都干这么多了,怎么就不能休息两个月了? 祁元祚放纵的第一天,日上三竿爬起来,来到明德殿,齐帝正皱眉沉思,太子扒着门框狗狗祟祟露头,被他抓住,怪模怪样道 “父皇今天要好好努力哦~孤去找小黄玩儿了~” 齐帝不明所以,一笑置之。 祁元祚放纵的第二天,遛狗遛的满头大汗,路过明德殿,一声高喊惊掉了齐帝手中杯子 “父皇好辛苦~孤最喜欢父皇了!” 齐帝无奈纵容。 祁元祚放纵的第三天,大清晨一早 “父皇!孤出宫去找大哥玩儿啦~” 接下来,太子每天都要来明德殿整点儿活儿。 祁元祚放纵的第十天,继出宫找遍朋友玩耍后,太子爬明德殿的屋顶抓猫,齐帝抹脸,继续溺爱。 祁元祚放纵二十天,逗鸟、看美人儿,夜夜笙歌。 齐帝照着镜子,看着自己眼底的青黑,再看看太子容光焕发,臭小子还每日一句‘父皇!孤去干什么什么了’刺激他。 齐帝嘴上不承认,心里开始不舒服了。 接着齐帝又忍了二十天,每天看太子吃了睡,睡了玩儿,玩了再吃……齐帝终于破防了。 四月初十,齐帝一大早清空父爱,把太子从被窝里掏出来。 “今日是进士殿试的日子,事关大齐未来的人才,你作为太子,怎能不在场?” 祁元祚起床气都没来得及发,迷迷糊糊的被人伺候着穿了衣服,走出门一看,天蒙蒙亮,太子抱住门框抗议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孤不去!你就是嫉妒孤能闲着,你却只能当牛马!” “殿试关孤什么事!什么时候殿试天不亮就开始了!” 齐帝狰狞一笑,拽着太子胳膊要把他从门框上撕下来: “臭小子!真以为朕治不了你了!你这几天很得意啊!每天朝朕的炫耀劲儿呢?!” 祁元祚死不撒手:“你是皇帝!你的威仪呢!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齐帝:“你是太子!礼仪学狗肚子里去了?抱着门框成何体统!” 祁元祚脸一埋不听不听,老头念经! 齐帝气乐了:“朕还不信今日治不了你个逆子!” 齐帝用撕狗皮膏药的劲儿把儿子撕下来往肩膀上一放,头朝下扛麻袋似的扛走了。 嘴里骂骂咧咧 “兔崽子那点儿小伎俩使朕面前来了!” “朕才不上你的当,只是你这次太过懒怠!一国太子怎么能如此放纵!” 祁元祚咸鱼踢腿:“你就是小心眼!还嘴硬!你不是君子!” 齐帝呵呵一笑:“君子二字配不得朕!朕是君王!” “再嚷嚷,朕就让你在六百进士面前丢脸!” 祁元祚软成了面条,拒绝社死。 别管他是怎么到的明德殿,反正殿试的时候,太子在场,端正威仪。 举子过多,此次殿试为露天考试。 齐帝站在三九台上,将下方举子尽收眼底,瞥了眼端的优雅从容的儿子,眸中泛笑。 比起一些人垂头不敢窥天颜,刘湖大着胆子抬眼,只一眼就被陛下身边一道更小的身形捉走目光。 黑金色,尤其衬他。 太子为君,为了威仪早束冠,金丝掐出了整条盘龙的形状,龙眼两颗红宝石,贵势天成。 似是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太子朝他点头而笑,刘湖升起一腔热忱。 殿试为天子问策。 “今日考试,朕有一题,太子有一题,行文不得少于一千字,计时三炷香。” 齐帝:“朕的题目为,尔禄。” 祁元祚:“孤的题为,贬古评今。” 刘湖答题时下笔如有神。 直至出了考场,才从那玄之又玄的文境中出来。 刘湖心有预感,一甲。 殿试的考题收上来,会先糊名由三公九卿批改,选出十名,呈给圣上。 皇帝撕下试卷上的糊名,根据十人的答卷再考量他们的出身年龄等种种原因决出一甲三名。 十份答卷,齐帝拆开糊名时,祁元祚在侧,刘湖、章节丘两人赫然在列。 司马徽、尹守知、方藻、这三人祁元祚心有预料,卢芝却是令他惊讶了。 这小子整日嚷嚷着讨厌读书,没想到读的不错嘛。 其他四人,祁元祚不认识。 齐帝一把拉过太子,分他几份:“懒了这么多天,让朕看看你的眼光下降了吗。” 祁元祚嘁了一声,破防的小老头就是嘴硬。 他先看了司马徽的答卷。 此人破题犀利,独具一格,若心正仁善,日后是个刚臣苗子,可惜了。 尹守知的贬古论今一题,行云流水,骂人不带脏字,夸人含蓄委婉,是个谏官的苗子。 方藻比这两人差了点儿,入不了一甲。 卢芝破题太含蓄,踢出一甲。 看完熟人的,祁元祚又去看刘湖和章节丘的答卷。 一看之下有些惊讶。 这两人碍于出身政治敏锐度不如尹守知几人,在贬古论今上见解有些浅,但尔禄策论,实在戳了祁元祚心巴。 其他四人,祁元祚也看了,文藻各有优点,但是相比前面几人读起来空泛。 踢了。 最后父子二人默契的挑出四份答卷。 尹守知、刘湖、章节丘、司马徽。 今年一甲,就在这四人中了。 四份试卷在重臣手中传阅。 尹太尉避嫌,不参与议论。 御史大夫公正的评价:“司马徽破题独具一格,可见此子眼光犀利,只是对贪污腐败之论太过偏激。” “若列一甲,当是榜眼。” 今年试题:“尔禄。” 此题的破题点在一句话——尔俸尔禄,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难欺?。 明晃晃的是让你说说对贪污腐败的看法。 司马徽的回答侧重点是前半部分。 大批贪污腐败,提出清根儿的意见。 只看回答,一个铁骨铮铮行事刚烈的正直君子跃然纸上。 所以御史大夫评他偏激。 宰相捻着胡须,思忖道:“尹守知当为状元。” 四人里,独他最稳妥,贬古论今一题那叫一个酣畅淋漓,尔禄破题委婉谨慎,挑不出大的毛病来,各项均衡,反正都在一甲了,何不全了他的三元及第名声。 众人自然没意见。 齐帝:“刘湖为榜眼。” 刘湖破题尔禄,文中竟写了江南的一些政策弊端,提起了六年前的船帮、私盐一事,且隐晦点明江南某些官府仍不清廉。 这戳了祁元祚与齐帝两人的心巴,一甲必有他一席之地。 最后一名探花。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司马徽还是章节丘? 齐帝眼睛微眯,司马徽是苏州人士。 刘湖也是苏州人士。 “探花章节丘。” 朝臣无异议,陛下不喜欢司马家也不是秘密事儿,只有治粟内史欲言又止。 * 四月十五,宜出行、嫁娶、考试。 名次一定,只有一甲才有资格入宫面圣。 拜见皇帝后游街,一甲三人会去拜访主考官。 每届主考官都是朝中举足轻重的人。 他们会是举子正式入朝前接触的最高的朝臣,若能得到帮扶,官途必顺 但这一届的主考官是太子。 面圣时,太子不在,陛下没有提及此事,三人也识趣不问。 科举最后流程走完,天底下最尊贵的父子,齐齐爬上了屋顶。 两人农民蹲,坐在屋脊上吹着四月的风。 “三人都是好苗子,为什么不见见?” 祁元祚根本没将这事当事:“守知与孤相熟,无需见,另外两人若优秀,自有入朝听政的一天,见与不见,都一样。” 齐帝叹气,敲了敲儿子的头 “豚儿什么时候能懂点儿人情世故呢?” 祁元祚只觉得父皇话里有话,侧头无声询问。 齐帝拍着他的肩膀,循循善诱:“知道最失败的人是什么样子吗?” 祁元祚思考一秒,摇了摇头。 “没犯过错的完人。” 小太子眨了眨眼睛,不太理解这个答案,像幼时一样,眼巴巴等着齐帝为他剖析。 齐帝心软成了一滩水,太子衣冠是正的,头发是整齐的,从头到脚都没有一丝失礼之处,齐帝却止不住的为他整理衣服,摸摸他的鬓角,捏捏他的脸,检查他的鞋袜是否暖和合脚,连袖处是否有磨损。 最后,齐帝看了眼太子腰间的血玉串,拍拍儿子的肩膀,下了屋脊。 他似乎给了答案,还是千言万语,但祁元祚不懂。 “88,我犯过错吗?” 88绞尽脑汁:“好像……没有。” 小太子抿唇,鼻间轻哼一声:“他骂孤。” 有些事连父子之间也没法说个清楚明白,比如祁元祚疑惑齐帝对四皇子供词的想法。 比如齐帝觉得儿子心机太深活的太累。 没法坦言的事情,便只能转为委婉的暗示和生活中若有若无的探究。 这是生而为人与生俱来的苦恼,躯体隔绝了心脏,头颅隔绝了思想。 祁元祚慧极,但有些事知道不代表能解决。 他始终明白,自己与齐帝的矛盾不是情感,而是政治矛盾。 他能告诉父皇,遍布大齐的墨坊是他的势力吗? 他能告诉父皇六年前的江南叛贼是他吗? 他能告诉父皇他准备杀空江南一万官吗? 他能告诉父皇他心血来潮让林定尧假死潜入匈奴了吗? 他能告诉父皇他已经派人出海寻找橡胶要制作蒸汽三蹦子吗? 他能告诉父皇他有一个方法能保华夏从今往后再不被外族侵略攻占,只需要皇帝发出告令:后代皇帝不肖令天下动乱者,汉人皆可取而代之。 只要这一条告令发出去,华夏人建立的王朝皆为名正言顺,而外族入侵永远名不正言不顺,天下人皆想反之,即便成功了,日后权柄回到华夏人手中,也能名正言顺的将异族王朝的历史否定。 只这一点就需要四个条件:空前绝后的帝威、古今未有的盛世国祚、超越古代的眼见和认知、为‘汉’之一字灌注民魂。 为什么是汉不是齐?因为他来自异世的汉族,他骨子里是个汉人。 可是这条告令也有弊端,若皇帝不能服众,人人皆反,这是在给天下人灌注反抗统治的逆心! 不是祁元祚自夸,也不是祁元祚看不起自己的父皇,而是已经有五千年的历史证明,时代不可能诞生这样的皇帝。 他心比天高,想踮脚触月。 他与父皇隔的,是上千年的认知。 他们之间,是永远也不可能相和的政治矛盾。喜欢癫!孤身边全是神经病!请大家收藏:(www.qibaxs10.cc)癫!孤身边全是神经病!七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