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梅杜沙掐着他下巴的手松了松。灯光下,人鱼的眼泪泛着金色的细闪,淌过他的脸颊,犹如点缀了零星碎金,令这张俊美的异域少年的容颜显得愈发迷惑人心,惹人怜爱,梅杜沙情不自禁地抬起手指,替他拭了拭泪:“好了,哭什么?”
塞琉古斯眨着眼皮,用湿漉漉的睫毛蹭了蹭他的手指,发出一声低哑颤抖的呜咽,然后得寸进尺地爬到了他的膝盖上,整个埋头伏趴在了他怀里,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
至于吗?他不就是口气重了一点?
心狠手辣的医疗上尉浑身僵住。
以前萨珊也这么趴在他身上哭过,可他完全不知道怎么哄他,眼下还面对的是一条半大的人鱼,他整个人都被搞得有点不知所措起来,简直比面对最棘手的变异者还要头大。
然而在他看不见的阴影里,一双绿眸半眯起来。
塞琉古斯环紧臂间细韧的腰身,嘴角慢慢咧开,犬齿微露。
将眼泪全蹭在对方的手背上,塞琉古斯顺着他的指骨缓缓往上舔,一直舔到他的手腕,那曾经贯穿他心口的凶器静静蛰伏在那里,在他的大胆侵犯下也毫无反应。
很显然,它的主人对他的举动并不反感。他被他完全麻痹了。使猎物麻痹,是捕猎的必须条件。
这一点……甚至是,他的猎物曾经教给他的。
——什么都不记得,似乎也很好。
塞琉古斯一路舔上他的手臂,胆子更大了些,他仰起头,把脸埋到了对方的胸口,手臂收紧,将他整个拥住了。
遥远久违的气息刹那间充斥鼻腔。
冷冽,锋利,就像穿过心口的刃,却又偏偏透着刻骨铭心的诱惑,令他疼痛难当又无法释怀的上瘾。
塞琉古斯深深嗅了一口,脊椎犹如过电一般,他不由自主地弓起身子,背脊绷紧了。
“塞琉古斯!”梅杜沙被他抱得喘不上气,垂眸扫见他的背脊绷得宛如弓弦,便伸手安抚意味地摸了一下,却感到他的脊肌绷得更紧了,一对金色的鰭翅都撑开来,环住他的胳膊更是烫得难以忍受。他试图挣开塞琉古斯,但这家伙认真起来的力量根本不是他徒手能够抗衡的,且也没到需要动用刻托的地步,他强忍着不耐烦柔声问他,“你怎么了?见鬼,之前卸掉你下巴,你不是还跟我犯倔?现在多说两句就哭成这样,你丢不丢人?”
……该说丢不丢鱼更合适,但恐怕塞琉古斯压根没这个概念。
塞琉古斯没吭声,抱着他的双臂又紧了一分,把脸埋在他怀里乱蹭乱嗅,似乎因为他没发火,鱼尾更是得寸进尺的缠住了他的小腿,尾鰭有一下没一下的撩着他的脚趾,像狗在摇尾巴朝主人撒娇。梅杜沙被他缠得头疼,要知道几十天前他还差点被这条人鱼咬死在海底,现在却要为了如何摆脱他的雏鸟情结而发愁,他长呼了一口气,颇有些无奈地将手指嵌入塞琉古斯的发丝间,抚摸他的双耳。
“主…人。”塞琉古斯在他的抚弄下发出一声低鸣,嗓子很哑。
“嗯?”
“今晚……我能…睡…你……吗?”
又提出来要和他一起睡?梅杜沙眉毛扬高了,垂眸看他,塞琉古斯可怜兮兮地仰起头:“能吗?”
“没门。”梅杜沙态度坚定的回绝。他不是不知道塞琉古斯很想趴在他身边睡觉,但白天就已经被他缠得够烦了,晚上还要跟这条人鱼黏在一块被他舔来嗅去,他真的会疯掉。
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时间已经不早,他用力挣开塞琉古斯的蹼爪,站起身来,朝观测塔走去。训练和陪伴塞硫古斯实在是件劳心劳力的事,他有些累了。可前脚刚踏入玻璃门,他余光便瞥见塞琉古斯蛇行蜿蜒着跟了过来,就要往门缝里钻,大有真的要跟他一块睡的意思。
“你出不出去?”梅杜沙一手撑着门,挡住他冷冷问。这段时间他真是对塞琉古斯态度太好了,以至于他恃宠而骄,都快成军犬变成了宠物猫,连被他拒绝了还敢来纠缠。
塞琉古斯绿瞳勾着他,一只蹼爪覆在玻璃上,真想只猫在挠门,尾鰭不依不饶地往里挤,试图钻进来。梅杜沙很不客气地一脚把他的鱼尾踹了出去,合上了门,锁紧了。
懒得多看一眼塞硫古斯趴在门外的可怜样,他褪下防护服换了睡袍,躺进睡眠仓,闭眼没多久,就听见很轻的“咔”地一声。他睡眠一向很浅,顿时就醒了过来。
轻微的,潮湿鳞片滑过地面的声响由远及近。
一滴热水落在颈间。
他倏然睁眼,对上了黑暗里一双绿幽幽的眼瞳。
又来了。这还没天亮呢!今天怎么回事?
他抬起脚,踩住塞琉古斯的肩膀,使了点力地蹬了一下,懒懒道:“滚下去,我要睡觉。”
可这一次,塞琉古斯反常地没听他的话。他没离开,反而伏下身来,趴在了他的身上。这瞬间,梅杜沙嗅到了一股奇异的香味,不知是从哪里散发出来的,像是雄性动物的麝香混合着某种烈酒,灼热,浓郁而勾人,一闻他便感到有点儿发晕。什么味道?他嗅了嗅,便见绿瞳从下而上的凑近,香味变得更加浓郁,极富侵略性,像一张看不见的大网迎面笼罩而来,他本能地往后一缩,浑身绷紧,心头冒出一股不妙之感,猛地推了塞琉古斯一把,手腕被他一下扣住了。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