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希然推开病房的门时,霍新正在跟康继坐着聊天。 他穿着一身条纹的病服,半边头发被剃掉,被一块长方形纱布盖住,旁边是贴的有些歪的白色医用胶带。 他样子有些狼狈,但状态明显很不错,跟康继说话时还有说有笑。 看见她进来,霍新顿住,目光停留在她身上。 康继起身:“你们聊。” 他走出去,缓缓关上病房的门。 仲希然把包随手放在旁边沙发上,又在另外一个挨着他的沙发旁坐下看,语气自然地问:“伤口还疼吗?” “还好。”霍新微笑说。 仲希然点点头,去洗手间洗了个手,回来后从旁边塑料袋里拿了个橙子,慢慢一点一点剥开。 霍新心底轻轻一颤。 这场景让他想起当年。 当年大学他出了车祸,他喜欢吃橙子,她也是这么照顾他。 他就顺手把她搂进怀里,喂她几瓣。 仲希然就这么静静地剥掉一个橙子,递到他面前:“会想吃吗?” 霍新很低地嗯了声——午饭吃得晚,他现在很饱,但他根本无法拒绝。 他接过来分开,递一半给她:“橙子很甜,尝尝吗?” 仲希然这两天跟康继问过他的情况,知道他胃口不错,所以才剥橙子给他,没想到他会分她一半。 她自然又大方地接过来,咬了一瓣,入口有种新鲜的酸甜感。 “是不错。”她点点头。 今天没风,窗外往日混沌的空气有一种澄澈感,好像纯得没有丝毫杂质。 仲希然望着窗外慢慢吃完手里的橙子,去洗手间洗了手,又递了张湿纸巾给霍新。 霍新接过,慢慢把手擦干净。 片刻后,仲希然开口:“想说什么,我听你说。” · 那是他们约定私奔的前一周的晚上。 霍新已经在家里收拾好行李。 他刚跟仲希然通过一个黏糊糊的电话,两人畅想着以后到了深城美好的小日子。 他抬头望了眼自己住了许多年的胡同房,墙壁斑驳,发黄的墙皮微微有些脱落,高处还有几道明显的黑色裂缝——有点舍不得。 父母支持他去深城——既然在北城可能会受到掣肘。 他刚准备去洗澡,忽然接到康继的电话,喊他出去喝酒。 他跟康继是发小,自然也得道别。 两人在外头吃烤串喝啤酒,康继情绪很不对,一开始先是过分兴奋祝福他,喝完几瓶酒却忽然控制不住开始嚎啕大哭。 霍新连忙问他怎么了,他用拳头狠狠锤自己脑袋好几下,才说:“霍新,我要死了……” 他确诊了恶性淋巴癌,已经到了晚期,死亡率百分之八十以上,生命最多只有两年时间。 突然听到这个消息,霍新大脑一片空白。 康继抹了把鼻涕,说:“我其实不怕死,我就怕没人照顾我爸妈,他们身体一直不好,我才刚毕业,连养老的钱都没替他们赚到……” 霍新心里像压了块重重的石头,喘不过气。 康继接着哽咽道:“霍新,咱们打小的关系,等我走了,你能不能每年替我看看他们……每年看一次就行……” “先别说这种丧气的话。”霍新说,“没别的办法了吗?咱再找别的医院去看看。” 康继摇头,喃喃道:“行业权威看的,没别的办法了……” 那天他们喝酒喝到凌晨3点,结束后回到家里霍新立刻联系了一个在国外的学长,他说国外有一种靶向针CAR-T,有一半机会,但费用很高,起码要准备两百万。 那个年代对他和康继来说,是一笔无法想象的巨款。 他自然而然想到了仲希然,但仲希然刚因为他跟家里决裂,手里卡也被停掉了。 他一颗心不安极了,眼前一直浮现出康继刚才绝望惨白的脸,总觉得要为他做点儿什么,不能就这么离开。 他拿起手机想给仲希然打个电话,忽然发现才凌晨5点,她应该还在睡觉。 他只好作罢。 又等了一会儿,却忽然接到祁斯年的电话。 “霍先生,我想跟你做一笔生意。” 霍新走出胡同口。 祁斯年那辆劳斯莱斯就霸道地挡在胡同口,一下下打着双闪。 他跟仲希然谈恋爱时见过一次这车。 那次是仲家和祁家要聚会,祁斯年顺路来学校接仲希然,那时康继还跟他感慨这车要两千万。 他那时不过一笑,完全没把这些东西放在眼里,总觉得钱财不过是身外之物。 但如今,这辆车的十分之一就能换康继一半的生机。 他走到那辆车面前停下,车门开了。 天色介于黎明和夜晚之间。 胡同口的路灯还亮着,照亮了祁斯年戴着的金丝眼镜。 他浑身上下透着一股矜贵的气质,淡声说:“请上车。” 那是他人生中经历的第一次谈判,完全是祁斯年的主场。 时间、地点、条件,全部由他一手控制。 霍新上车坐下后,车门关上了。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祁斯年问:“你就这么打算拐走仲家的大小姐叫她陪你吃苦?” 他说:“希希不怕吃苦。” 祁斯年冷笑一声:“她也不要名声了吗?你处理事情的手段未免过分幼稚。” 霍新一顿。 祁斯年又说:“听说你在创业,不如这样,我免费为你提供你一千万美金作为创业基金,如何?” 一千万,美金。 霍新手微微发颤:“条件呢?” “跟她分手,去美国。”祁斯年声音平静地说,“康继也需要钱,不是吗?” 霍新骤然抬头,盯着他。 康继确诊才几天,他竟然已经知道。 祁斯年亦是直直看着他,不退不避:“我甚至可以帮你们安排那边最好的医院和医生。” 霍新攥紧拳头,骨节发出咔嚓两声。 “你喜欢希希?” 祁斯年没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缓缓说:“你们正规走流程结婚我不插手,但你想就这么带走她,绝无可能。” “即便这事你不答应,我有的是法子。霍先生大可试试,你能在我手底下过几招。” 霍新一凛。 他咬牙:“我不会跟她分手。” 祁斯年平声:“暂时分手,将来你如果有能力说服她父母娶她,那是你的本事。” 他声音无波无澜,“至于你怎么跟她谈分手,我也不会干涉,你大可以叫她等着你。” 这简直是过分完美的条件。 祁斯年的核心诉求其实只有一个:让他跟仲希然获得父母同意后再结婚。 只是——他怎么可能把希希这么纯洁的感情跟钱扯上关系? 他在短暂的心潮澎湃后下了车,拒绝了这笔交易。 只是没想到,随后的一场感冒,差点要了康继的性命。 可能是那晚喝酒着了凉,康继隔天就感冒了,第二天就忽然呼吸不畅起不来,送到医院后就进了重症监护室。 医生说,癌症晚期病人抵抗力比较差,情况很不乐观。 康继父母也是在那个时候得知康继得了癌症的消息,哭得人都快晕过去。 没什么办法,最好的药物轮流上。 一天好几千的费用,也很快掏空两人的家底。 甚至有那么短暂的一刻,康继停止了呼吸。 医生出来问:“病人重症肺炎,已经无法自主呼吸。上Eo吗?开机九万,后续每天三万,怎么也要几十万,还要做好人财两空的准备。” 康继母亲当场晕倒。 他听见自己跟医生说:“上吧。” 他拍了拍康继父亲的肩膀,“照顾好阿姨,我来想办法。” 他给祁斯年打去电话,“我接受。” 他没办法看着康继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死在他面前。喜欢登对请大家收藏:(www.qibaxs10.cc)登对七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