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面狐帅的折扇停顿了半拍,皇鱼妖帅的酒杯悬在唇边——这些各方妖帅宾客,个个都在等着看它的决断。
它也不能示弱,在众妖帅面前丢了妖王的脸面。
“放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常州府太守李守义须发皆张,袖中飞出一道紫金官印,“这太湖早在千百年前,就是我大周圣朝水脉,归我江南道管辖,何时成了你蛟族私产?”
“人族乃是陆上之主!
我龙族乃水中之主!尔等又不生活在水中,怎么成太湖之主?
再说,这太湖,乃是我叔父百年前的旧宫遗址,本就是我龙族宫殿。
本王不过是取回故地而已,有何不可?”
敖戾狂笑道。
“敖戾兄,不如派个先锋将,试试他们的虚实?”
白额侯低声道。
敖戾的眸子光芒一闪,觉得有理。
“罢了,不跟你们扯皮这些旧账!这太湖归属,靠的不是刷嘴皮子,靠的是真本事。
这样吧!
本王派遣麾下一员龟妖将先锋,与你等斗二三个回合!
若我麾下妖将败北!
妖兵妖将不再踏出太湖半步,不复侵无锡!
若你方战败!休要与本王纠缠!”
说完,
它大手一挥,将身后一头龟妖将拍了出去。
敖戾寻思着,拿这头防御力强悍的龟妖将去试一试无锡县城守军的虚实。
若是人族实力弱,一切休提,大不了它直接开战立威便是了!
若是人族太强,它暂且退回八百里太湖,避一避锋芒。
那龟妖将还没有回过神,被敖戾一掌,如流星般砸向无锡城墙,在城墙下,丢溜溜转圈,尚且在懵圈之中。
刹那间,
“咻——!”
城头骤起一片寒芒,数十支支破妖弩箭,裹挟着冰风火各色文术,朝龟妖将射来。
那龟妖将怪叫一声,脖颈猛地缩入甲壳,背甲上浮现一层厚达一尺的土黄色光芒,一道道黄色字诀,犹如八卦阵。
“铛!铛!铛!”
箭簇与龟甲相击,竟迸出团团火星。
一支刻着“诛”字的精钢重弩,在龟壳上刮出三尺长的白痕,依然对龟妖将毫发无损,最终不甘地坠入尘土。
箭矢尽数被挡下!
“城上何人,哪个举人,敢与本妖将一战?”
龟妖将见自己在一片破妖弩弓箭雨之中毫发无伤,不由大喜,挥舞着一双铜锣锏,叫嚣。
这龟妖将见无锡城楼上一片死寂,抡起铜锣锏,猛的砸在城墙上,“铛”地一声砸一片城垛,碎石暴雨般坠下。
“哈哈,儿郎们且看!这无锡的土城墙,比本将的龟壳还脆!”
龟妖将狂笑。
“看来,无锡县城里的人族也不过如此嘛!”
“依我看,不如杀入无锡城中,给他们一点教训!”
虾兵蟹将们以刀戟击盾,鳞甲摩擦声如潮水般席卷。
“大王!”
一头青面夜叉妖将,跃上一头龟背,三叉戟直指城楼,疯狂的叫嚣:“人族箭矢,不过搔痒!
何须惧它人族?今夜就掀了这县衙,熬汤喝!”
顿时,妖雾之中,众妖兵妖将们再次欢呼叫嚣起来,一时战意大涨。
无锡县城,城楼上。
太守李守义、江州院君周山长、常州院君胡铭,等众进士们,脸色为之一变。
“八卦玄龟甲?”
太守李守义的喉结滚动,声音干涩,“这孽畜,竟修成了《洛书》的一页残篇八卦防御甲此龟甲防御恐怖,可暴增三五倍有余!”
“不错!这龟妖的龟甲防御力太霸道!足以击杀妖将的一丈百斤重弩箭矢,竟然也伤不了它的龟甲分毫?”
“举人恐非这龟妖将的对手!
待本君去取它性命!”
周山长大怒,刚要踏出城墙。
却被李守义按住手腕。
“不可!”
李太守拦住周院君,急道:“院君,那妖王敖戾正盯着我们众进士!
我等进士出手斩这龟妖将,胜之不武。
对面的群妖,定然是不服气,百般嘲讽,继续挑衅邀战!”
“若是被这龟妖将先锋,得了便宜!我守城将士,士气必定大跌!”
众进士们面露难色。
但是,举人之中能击败此龟妖将的,恐怕也不多。
他们正商量着,派遣哪位战力最强的举人,出城迎战龟妖将。
无锡城头,
此时,却听一声轻吟——
“弓来!”
江行舟面色清寒,青衫无风自动。在无锡城楼上,跨前一步。
“铮——”
一声弦颤撕破凝滞的空气。
一旁弓校尉只觉掌心一烫,精铁重弓竟自行跃入这少年书生手中,弓弦震荡间发出龙吟般的清越长鸣。
“我乃江阴县学童生!
楼下龟妖将,可敢接我一箭?!”
江行舟深吸一口气,站在城楼箭跺处,徐徐拉开重弓。
无锡县城门楼下,那龟妖将闻声一愣。
抬头一看,竟然是一名身穿童生文袍的少年。
“童生?
你可知,我是一员妖将?
战力堪比举人比肩!”
它不由抱腹部,狂笑,颤抖,“.你准备给本妖将大爷,挠痒痒吗?
来来来呀~!
本妖将露出肚皮,任由你射一箭!”
龟妖将也不敲打城墙了,干脆往地上一躺。
直接露出了,它的白肚皮——虽然腹部也有龟甲,但是要比背龟甲的防御,弱个九成。
对面,一片滚滚的黑色妖雾之中,众妖王、妖帅,无数妖兵妖将们见状,顿时狂笑。
“哈哈,无锡县城,竟无人耶?!若无举人,派个秀才也行啊!竟然让一名童生出战?!”
连太湖妖庭妖雾敖戾,都忍不住大笑。
“若是一介童生,都能伤本座手下防御力最强的龟妖将。
那本座还打什么无锡县城?
不如,回东海,种海带去!”
“《仆射塞下曲——石棱箭》!”
江行舟对它们的叫嚣置若罔闻,
面色冷清,
只是口中轻吟,指尖沾染墨迹,抚过弓身铭文,在弦上凝成一支紫电缠绕的虚箭。
无锡城楼无一人发声,太守李守义、周院君、胡院君,几乎所有进士、举人文士,秀才、童生们,齐齐望向江行舟。
江阴江行舟,江州府童生第一,早已经不是无名之辈。
关于他的诸多[出县]诗词文章,悄然传遍整个江州府甚至已经开始传到其它府城。
城头万籁俱寂,
唯有江行舟指间紫电虚箭发出细微的噼啪声。
守城士卒的刀鞘、文士腰间的玉佩,此刻竟都微微震颤,仿佛在应和某种无形的韵律。
“[林暗草惊风!]!”
江行舟闭目仰首,低吟。
城头,
五字如惊雷炸响,整座无锡城周围百里,骤然陷入幽邃。
城头火把“嗤”地熄灭,士卒们惊觉脚下青砖化作腐叶,耳畔尽是簌簌草声。
黑沉沉一片,仿佛天地陷入一片寂静的幽暗丛林。
狂风大作,
江行舟束发的青绸“啪”地断裂,漫天黑发间,宛若神魔——
当第一缕夹杂着腐殖土气息的野风掠过他手中的箭簇,这支紫电虚箭突然生出森然骨刺,箭尾绽开一道血色翎羽!
“[将军夜引弓!]——!”
江行舟闭着双眸,轻吟第二句。
“轰!”
漆黑死寂的天空,仿佛裂开一道裂痕。
一片血色霞光如瀑垂落,将整座无锡城染成悲壮的绛红。
一名孤独寂寥的神将虚影,踏空而立,手中战弓缠绕着断裂麻绳,铁甲上满是岁月蚀刻的裂痕,乘骑战马行走在幽暗森林。
神将在天空蓦然睁眼,
那一眼,似有万载沧桑,眼神中充满了悲伤与无奈。
甲胄斑驳如秋日枯叶,战弓低垂似残月将坠。
他凝视着这座江南小城,目光所及之处,城砖浮现出边塞风沙的刻痕——那是他戍守一生,却无人铭记的疆场。
那弓弦上凝结的寒霜,是无数个无人见证的凛冬。
甲缝里渗出的铁锈,浸透了永远等不到的援军号角。
他.是一个被历史遗忘的守夜人!
他心中最悲哀的,从不是战死。
是连战死的资格,都被黄沙掩埋未能人族青史上,留下一份史诗般战绩。
“大汉神灵.飞将军!”
无锡城楼上,所有人都震撼的望向天空,那尊神将虚影。
这一刻,江行舟仿佛有一尊弓神将附体,文气疯狂暴涨,节节攀升。
一抹举人及第时才有的鎏金文光,正在他的眉心若隐若现。
江行舟周身毛孔都在喷薄鎏金光芒,束发的青绸早已化作一条咆哮的墨龙。
更骇人的是,他手中虚箭,竟与神将战弓同步拉满,箭簇处浮现出古老篆文!
“啊——!”
龟妖将看到漆黑天空浮现的一尊策马的弓神将虚影,不由愣住,竟让它百年道行都为之战栗,那绝不是寻常香火神灵!
它不知,那是谁!
但它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
它惊恐的突然发出凄厉嘶吼,瞬间从地上翻身而起,疯狂逃遁,四足在地面犁出十丈焦痕,一瞬飞出百丈,疯狂往远处一片妖雾爆射而去。
“[平明寻白羽]!”
江行舟低吟,念出第三句诗。
他蓦然睁开眼,眸中如电。
手中一支紫电缠绕的虚箭,已经一丈长,尾部一根灿灿的白羽。
萦绕着无数闪电!
天地之大,一片死寂。天地间,仿佛只有一支无处不在的神箭,瞄着那龟妖将。
“嗷嗷嗷啊!”
龟妖将感受到自己的后背龟甲,被箭矢瞄准,四足越发疯狂,冲向数里外的一片妖云妖雾。
“[没在石棱中!]——!”
江行舟的吟诵如断弦裂帛。
诗成!
箭出!
嗖!
那支箭矢在空中拖出一千丈霞光,竟将天地夜幕撕成两半。
“噗~!”
龟妖将淬炼的龟甲,一道数尺厚的黄色防御,直接炸裂,漫天血雾。
那支悬于虚空的鎏金箭矢,化为一枚血羽,如附骨之疽,贯穿了整个妖躯,贯穿它的妖丹,扎了一个透心凉。
箭矢之尾,绽放出血色之!
它直接飞了出去,重重的摔在了妖王敖戾的坐骑下,口中“咕噜”喷着血
龟妖将死不甘心,抬头仰望着妖王,就差一点点,就可以躲到妖王的身后。
它的哀嚎戛然而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刹那间——
万妖噤声。
一片翻涌沸腾的数十里妖雾,当场凝固成一团血色琥珀。
方才还嚣叫的妖兵们保持着狰狞表情,却再也发不出半点声响,悄无声息的收起手中刀枪、叉戟。
它们面露恐惧!
两股战战,妖躯颤栗,虾兵吓的尿了出来!
“诗成[达府]!
唤神灵战诗——!”
常州府李守义的声音在颤抖,这位太守大人的官袍无风自动,眉心震动,神色中充满了不敢置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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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