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90章 府试押题,抄撰《六韬》!
薛国公府后院书房,夜雨潇潇。
雨叩击雕窗棂,烛火在紫檀案几上摇曳出深浅不定的光晕。
八袭青衫围坐其间,衣袂犹带穿廊而来的雨露清寒。
江行舟执卷沉吟。
顾知勉凝眉细忖。
韩玉圭指尖轻叩案面,沉思。
薛氏兄弟相对无言。
而曹安、陆鸣、李云霄诸子,皆是江阴童生五甲,少年俊彦,此刻俱敛了平日的疏狂,在府试面前,眉宇间锁着化不开的凝重。
案头摞着一堆历年的江州府试考题和答卷————墨迹斑驳的纸页间,隐约能嗅到往年落第者的不甘。
“先看一遍过去二十年府试的所有考题,以熟悉考试的难度。”
“然后开始,押题!”
江行舟淡淡说道。
押题——乃是府试之前,一场刀光剑影的沙盘推演!
江州一府五县,二千童生府试争渡,仅录取一百名秀才,二十录一,如千军竞过独木桥。
纵是各县案首,亦常于府试折戟,落得一个“酌情秀才”的虚衔,徒惹嗤笑,颜面尽丧。
江行舟不敢懈怠。
此刻,江州府城内,两千余童生早已分化成无数小圈,谷雨文会之后,便立刻彻夜不眠,推演考题。
门路通天的,如他们这般,聚于薛国公府,案头堆满历年府试密卷,推演如沙场点兵。
还有大量下人仆从,奔走网罗各色资料。
人脉浅薄、没门路的,只能捧着坊间粗劣府试考题集,苦思冥想,抓耳挠腮,徒叹奈何。
不过,押题一事,向来只限至交密友。
参与之人,少则三五,方能集思广益,搜罗资料,押题、破题制胜。
多不过十,以免押中者众,反成自相残杀之局。
此乃大周科举之路的暗战,无声,却致命。
江行舟在谷雨文会时,一直陪同周山长院君逛完整场文会,仅数步之遥,乃是六位童生案首之一。
他听得最真,记得最全,也最能感受周院君的心思,此刻便成薛府八位少年押题的主心骨。
顾知勉是众人中唯一的押题高手。
昔日江阴县试,他便曾搜罗《蔡巢文集》,精准押中主考官蔡巣所出的一道题,有丰富经验,对押题颇有心得。
今日押题推演,自然少不了他。
薛氏兄弟乃国公府嫡子,两位小舅子,自当参与其中。
韩玉圭、曹安、陆鸣、李云霄等四人,
他们并不是太擅长押题之道,不善揣摩考官心思,却个个文采斐然,可以梳理题目、推敲破题之法——而破题,恰是顾知勉的短处。
本县同窗,同乡故旧,自古便是仕途上的臂助。
若能多几人金榜题名,将来大周朝堂之上,也好彼此照应。
众少年们对此心照不宣。
今夜每多押中一题,来日放榜时,便能多几分上榜的机会。
烛火“啪”地炸开一朵灯,映得书房忽明忽暗。
顾知勉小心翼翼地翻开周院君所著的《青崖集》,泛黄的书页间密密麻麻的朱批在烛光下泛着暗红的光泽,浸透了文墨心血。
这位周院君前半生的锦绣诗词文章,尽数珍藏于此。
“府试的主考官最喜欢做的一件事情——便是用自己平生得意之作,来出题。
然后让考生们押题。
我们押题的第一重点,就在周院君的这本《青崖集》文章!”
韩玉圭眉头微蹙,有些疑惑:“如此直白,岂非人人都能押中?.主考官当真会,这样出题?”
他以前从不屑于押题,对此也未研究。
可这场江州府试,让他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压力——他可受不了落榜的巨大屈辱。
“正是!”
顾知勉眼中精光一闪,“主考官就是想要考生押中,但前提是——”他加重语气,“必须对他的文章烂熟于心。”
他环视众人,继续道:“试想,若江州府二千童生皆能背诵主考官的锦绣诗词文章,带着文章,传遍大周各地。
若干年后,这些文章岂能不流传于世?
[出县]晋升[达府]!
[达府]甚至可能[鸣州]?
主考官们最怕的,反倒是无人识得他们的锦绣文章,最终湮没无闻。”
“所以,”
顾知勉拿着《青崖集》书册,发出清脆的笑声:“府试主考官们总是会用最得意的篇章,来考校学子。至于谁能慧眼识珠,押得最准,破的最好——”他嘴角微扬,“那就要各凭本事了。”
烛影摇曳间,
众位少年明白过来,不约而同地望向案头上的《青崖集》,似在凝视一座通往秀才功名的独木桥。
江行舟眸光微动,忽如醍醐灌顶。
忽然明白为什么,押题之风,如此盛行。
分明是一场心照不宣的交易!
周院君借两千童生之口,使其文章流芳百世,晋升一个档次。
而众童生学子则需在《青崖集》这本院君的墨迹中,掘出那最耀眼的得意之作——或许是《青崖集》里最得意的一首诗,夜或许是某篇策论中最精妙的论断。
这些字字珠玑的锦绣文章,随时可能化作,府试金榜上的一篇考题。
把它全部背诵下来,烂熟于心。
而能慧眼识珠,押中考题,便握住了通往秀才功名的青云梯!
“所以.”
韩玉圭突然蘸茶在案上画了个圈,“我们要押的第一题,便是周大人最想被天下人记住的一篇得意文章?”
“轰——!”
窗外惊雷骤起,惨白的电光映得众少年脸色忽明忽暗。
暴雨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砸在窗棂上。
少年们不约而同地,低头翻阅《青崖集》,书页翻动的沙沙声混着雨声,在书房内回荡。
片刻,
顾知勉缓缓合上《青崖集》。
他已将这《青崖集》翻烂了——从序言到跋文,从诗词到策论,连每处朱批墨迹都反复揣摩。
可越读,心头越凉。
除了一首《柴桑行》诗,勉强称得上出县之作,其余文章.平平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