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是童生案首,有一个酌情秀才作为保底。
每三年一场的府试,二千名童生仅仅录取一百名秀才,这简直是一场噩梦般的惨烈角逐。
哪怕是酌情秀才,也是无数童生梦寐以求的事情。
他自然没必要把谷雨文会各个分场的魁首,都给抢走,不给其它童生一口汤喝。
在【七步成诗】分会场的众多童生们,见江行舟摇头拒绝。
原本攥紧衣袖的童生,不约而同地长舒一口气,甚至有人悄悄擦了擦额角的冷汗。
在江行舟面前,他怕是连提笔写诗的勇气都没有!
江行舟若是下场,这七步成诗的魁首,定然是要被他给夺走。
他们拿下谷雨文魁的希望,又破灭一分!
周院君回头看五位童生案首,
那五人神色各异——有的低头盯着鞋尖,有的假装整理衣袖,还有的干脆转身去端详旁边会场内摊贩们摆摊的字画,就是没人敢与周院君对视。
他们已经被江行舟的诗打击的毫无信心,不敢参与【七步成诗】。
“罢了,那我等便随意逛逛吧!”
周院君微微颔首,也不强人所难,只负手缓步而行。
转过几处回廊,一行人便来到谷雨文会的【对联分会场】。只见竹竿上悬挂着各式楹联,墨香犹新。
周院君驻足观赏片刻,忽而转身问道:“尔等对对联之道,可曾研习?”
“回大人,学生略略有涉猎!”
沈织云迟疑了一下,拱手道。
学自然是学过。
私塾蒙生读的《声律启蒙》,就是极为押韵的对联——只是,非常简单而已。
对联戏,技巧最难的是五钟——拆字联、谐音双关联、叠字联、回文联、顶针联。
拆字联的离合之法,谐音双关的语带玄机,就够人琢磨半日。更遑论那些叠字回环、顶针续麻的绝妙对子绝对是烧脑。
他不敢肯定,江行舟在对联方面,有没有深入的研究。
他回头,瞥了一眼身侧面无表情,微微凝眉的江行舟。
“.”
众童生案首们看到江行舟这副蹙眉为难的表情,心头不由咯噔,彼此相视一眼,原本黯淡的目光中忽又闪烁起一丝微弱的希冀。
江行舟已在诗词文章、文道奥义、射壶之艺上将他们尽数碾压,难道连对联一道也厉害?
或许,他不擅长呢?
要不,硬着头皮该试一试?
博个万一!
万一赌中了?!
江行舟不擅长此道他们在院君大人面前表现的机会,不就来了么?
若是江行舟不擅长对联,他们却因心中畏惧,而失去这个压制江行舟的机会.那可太冤了。
众案首心念电转,犹豫、不甘、侥幸交织。
心中浮起一丝赌徒般的执念,像是溺水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死死盯着江行舟——既盼他失手,又惧他再胜一场。
赌了!
赵子禄终是咬牙一横,霍然朝周院君深深一揖,朗声道:“大人,学生斗胆,愿与六位案首同场竞对,以联分高下!”
就算屡败屡挫,他也要和江行舟,分一个高下!
“唉——”
江行舟眉峰微蹙,终是轻叹一声。
他本不愿出手。
可若此刻退避,其余五位童生案首必定欣喜若狂,咄咄逼人,顺势相逼,届时满场目光皆会落在他身上——以为他惧了!
被他们几个案首踩在脚下,当他们扬名的垫脚石,那可不行!
“院君大人,我等皆愿一试!”
沈织云、林海洲等人相视一眼,见江行舟叹气,他们反而心中越发笃定。
果然!
对联一道,或许正是他的软肋!
对联会场内,原本正在对对联的数百位童生们纷纷散开,露出一片场地,共六位童生案首竞技对决。
“好!
那我们就出五道对联——拆字、数字、叠字、回文、顶针,各一道。
进行抢答!
答中对联最多之人,为本[对联分场]的魁首!”
周院君微微颔首,从对联会场的竹筒中抽出一支签,展卷一看,竟是道颇费思量的回文联。
他目光扫过众人,缓缓念出上联:“[雾锁山头山锁雾]。”
此联一出,满场寂静。
回文联之难,在于正读倒读,对仗工整,
不仅字序要如镜中倒影般严丝合缝,
更要意境浑然一体,仿若山水画卷正反皆可赏玩。
这道,上联七字意境极佳——重峦叠嶂间云雾缭绕,山与雾纠缠难分,竟不知是山锁住了雾,还是雾锁住了山。
“[天连水尾水连天]!”
沈织云几乎毫不迟疑,立刻朗声应和。
在场众人哗然。
周院君眼中精光一闪,拍案赞道:“妙!”
此对不仅字字回环,更难得的是——
上联雾锁青山,下联天接碧水,一头一尾,一纵一横间,竟将天地山水尽数勾连!
抢答得漂亮!
“沈案首当真才思如电,不愧是暨阳童生案首,瞬息抢答,意境丝毫不下上联!!”
“此对意境开阔,与上联堪称珠联璧合!”
场中顿时喝彩如雷。
赵子禄、周文渊、杜清音等童生案首大吃一惊,眸中露出震惊。
没想到,这暨阳案首沈织云竟然这般厉害,瞬间抢了第一道对联,风头一下被他夺走。
沈织云一笑,从容:“承让!”
“倒是有些本事。”
裴惊嶷老夫子捋须一笑,眼中精芒闪动,忽然抬手道:“那老夫便来出一道数字联——”
他声如洪钟,一字一顿地念出上联:“甲重开,外加三七岁月。”
话音落下,满场骤然一静。
众童生面面相觑,眼中皆是茫然——
这数字对联,暗藏何意?
有人低声喃喃:“甲.六十岁?重开再加六十?”
旁边同伴急得抓耳挠腮:“三七.莫不是二十一?这加起来.是一百四十一?”
这对联倒是被迅速拆解开了。
可问题是,怎么用对联,接上去?
场中窃窃私语渐起,却无人敢贸然应答。
“甲重开,三七岁月.这是一百四十一!怎么拆解?”
沈织云低声喃喃,眉头微蹙。
算学本非他所长,此刻竟被这数字迷局困住。
就在他迟疑的一瞬间,
江行舟笑了笑,朗声道:“古稀双庆,内多一个春秋!”
话音方落,满座再次哗然!
“好!”
众人不由的拍案叫绝,“甲对古稀!古稀七十,双庆便是一百四十,多一个春秋,恰成对仗!绝了!”
两道对联,电光火石间,江行舟和沈织云二人各显锋芒,已经抢到了前头!
(本章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