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quo那她可有说过，她叫什么名字？rdquo濯雪此番已不为投奔，纯粹是好奇。第5章ldquo名字helliphellip倒是不曾。rdquo老太摇头，ldquo我原也想问明白，救我的究竟是哪路仙神，可神女声称，此乃天机。rdquo濯雪听得有少许遗憾。ldquo天机自然不可泄露，我改而问，她在凡间可有化名。rdquo老太笑了，ldquo毕竟别的仙神游历凡间时，都会给自己另取名字。rdquo濯雪眸色精亮，ldquo她说了？rdquoldquo她只道，她姓万俟。rdquo老太欣然向往，ldquo这可是曙云国的王姓，这定是哪位心地善良的王女得道成仙了。rdquo好似一道晴天霹雳。哪有妖会跟着凡人姓的，那凌空山上，甘心与凡人同姓的妖，约莫只有那一个。且还是人间曙云国的王姓，真是菜籽落进针眼里，凑巧了，不是胧明还能是谁。ldquo莫不是你听错了？rdquo濯雪一时间笑不出来。她哪还敢投奔，退避三舍还来不及，懵懵地想，那虎妖当真和画上长得一样么，也当真如此心地善良？难不成，兰姨没唬弄她？可世间传言又岂会是凭空生出的，什么暴虐无道，杀人如麻，也该是虎妖本性有所显露，诸妖才敢那么传的吧。ldquo我岂会听错！rdquo老太斩钉截铁，ldquo若非神女出手，我哪活得到今日。rdquo濯雪还是不信那虎妖心地善良，想来，如若打扰她清净的不是凡人，她许也不会散发此等慈悲之心。是了，既然跟着凡人姓，那定是与凡人一心的，也不知虎妖发的哪门子疯，竟和凡人穿一个裤腿！稀奇，真是稀奇，世上竟有妖比她还亲近凡人。亲近二字，她可不敢当着兰蕙的面说，这一说出口，兰蕙怕是要给她治癔病。濯雪嘀咕：ldquo既然跟凡间皇族同姓，想来也去过皇城，这如何不算缘分？只是不清楚，这缘分算好，还是不好。rdquo巧了，她梦里也去过皇城，亦见过白虎。只是她梦里的白虎背无双翼，眼亦非赤色。ldquo我此生还不曾去过皇都，听说那地方是软红香土，去了便不愿回来，我也想去瞧瞧。rdquo老太神色向往，将对凡尘的不舍，尽数叹出喉头。濯雪已然回神，眼忍不住往画像上瞥，努嘴道：ldquo你如今已经是鬼了，做人的时候想去去不了，做鬼了，还怕去不到？rdquoldquo如何去？rdquo老太喃喃。ldquo飘呀，你飘起来又不费劲。rdquo濯雪往上腾身，身姿轻盈盈的，跟鬼魂别无两样，ldquo活有活的好，死有死的妙，此番再行万里路，你也不必累着了。rdquo老太一拍脑壳，ldquo哎呀被你点醒了，我这不是头一回做鬼么，忘了自己还能飘。rdquoldquo那你去不去皇都？rdquo濯雪还挺想去瞧瞧的，反正这七日闲着也是闲着。ldquo我不去。rdquo老太摇头。ldquo你方才不是想去么。rdquo濯雪心急如焚。老太转身往门外张望，听着哀乐连连叹气，ldquo这些小辈的确不会做人，可这里的每一块砖，都是我费尽心思砌上的，我如何舍得？这七日，是我留下来的最后时日了。rdquo濯雪只好坐到供台上，托着下颌打量门外的砖，她没砌过砖，不知凡人砌砖算不算难。如果是妖，只稍轻弹手指变个术法，就能成。ldquo罢了。rdquo濯雪鼓了一下侧颊，ldquo不去就不去。rdquoldquo小姑娘你是从哪儿来的？rdquo老太目露怜惜，ldquo年纪轻轻就成了和我一般的亡魂，想来许多地方都没去过，只能下辈子再去了。rdquo这问得好，狐狸总不能说，自己是从秋风岭来的，这镇上的人都知道，秋风岭可不是住人的地方。若有活物，那必能是妖鬼。濯雪苦恼：ldquo忘了，死时一头扎进山坳里，撞坏了脑袋，也忘了要等无常来接，这一游荡，就荡到这了。rdquo老太越发心怜，ldquo可怜见的，怎就没有神女救你呢。rdquo别吧，濯雪心道，ldquo神女rdquo应当不会救她。去不成皇都，这七日只能硬熬。好在老太话多，大抵是生前无人同她闲聊，如今身边有个伴，一张嘴根本合不上。老太从自己年少说起，说她那早死的爹，偷走门前貔貅的老舅，和那以一己之力将貔貅石像扛回来的娘。还说了些民间奇闻，说狐女取代书生赶考，一不留神拔得头筹成驸马。又说秋风岭那吃人的迷雾，和夜半传出的幽怨歌声。濯雪寻思，歌大抵是梨疏唱的，黄鹂妖就是爱唱歌，是因平日在洞穴里，梨疏不敢放声，等兰蕙睡下了，才敢悄悄走到秋风岭边缘尽兴。在茶馆听说书，和在这里听可不一样，茶馆里说的，多是些老掉牙的故事，属实没意思。濯雪听得津津有味，便也不觉得七日有多无趣了。也难怪那苍穹山界的妖主要跟着凡人姓，吃过了细糠，妖界的幻术妙法，又算得了什么。所幸这几日也不见梨疏过来通风报信，兰蕙多半还未有所察觉。濯雪安心了，就在这院子中听了足足七日的故事，将老太的过往听了个遍。前来吊唁的人也哭了足足七日，来人全是念着老太的，老太生前没少做善事，也难怪镇上的人都舍不得她。整个宅子都被香火腌入了味，铜锣当啷响，七日之期已到。在子时一刻，忽有一阵阴风刮入院中，吹得纸灰飞扬。浓郁的鬼气随着吆喝声闯入里屋，外边的人还在抽噎大喊：ldquo钱姥，归家的路记着咯，来年莫要忘了回来看看！rdquo濯雪在屋中腹诽，这七日里，你们钱姥一步都不曾离开宅子，又如何会不记得回家的路。好在，这七日过得不算慢，听听故事就过去了。只是那门一被撞开，她便心觉不好，这鬼气太烈，看来黑白无常也不是好招惹的。她反应够快，一下便幻化作青烟一缕，附在老太的后背上，借其阴气遮掩气息。一黑一白两鬼差进到门中，手中各执一招魂幡，幡上一写ldquo天下太平rdquo，一写ldquo一见生财rdquo。两位鬼差俯身拱手，不约而同道：ldquo往者钱安笑！rdquoldquo钱安笑在。rdquo钱姥敬畏应声。ldquo这边请。rdquo鬼差抬臂。老太怔在原地，满心不舍在此刻如同涨潮，要将她整个魂灵全部淹没。ldquo若不动身，便只得用上锁魂链了。rdquo黑无常手中啷当一声，梆硬的锁链砸向地面。ldquo走，走着。rdquo老太噙泪挥手，随之一顿，ldquo我有位小友，也想跟着去投胎，不知二位可否行个方便。rdquo她话刚说完，后腰便被戳了一下。老太堪堪止住眼泪，改口道：ldquo哦，她不去了，咱们自个儿去。rdquo黑白无常在前引路，一步能行一里远，越走越往下，好似土行孙那样，往下一钻，就到了泥里。谁知泥下另有乾坤，再往下竟有城廓一座，还能看见黑沉沉的河流，河流极静，像是死水。一些游魂在河上漫无目的地徘徊，神色俱是惨淡无比，明明就只剩下这么个魂，却还像丢了魂一样。ldquo此乃迂回地，前边就是九泉府。rdquo黑白无常异口同声道，ldquo若要往生，往前走就是，若想魂飞魄散，只需在迂回地呆足三日。rdquo老太忙不迭躬身道谢，见无常走远，才往后腰上轻拍两下，压着声道：ldquo小姑娘，咱们到啦。rdquo濯雪哪敢现身，她方踏入此地一步，便周身不自在，好似四面八方都有一双眼往这盯着。还有一股霸道冷厉的威压落在颅顶，酷寒胜似脚下忘川，要涤净众生情思。老太又往腰上拍上一拍，还是没瞅着人，嘴里喃喃：ldquo莫非跟丢了，这可如何是好啊。rdquo濯雪只好往她腰上轻戳。老太明了：ldquo莫非是不合规矩？rdquo濯雪又戳她。老太道：ldquo那你我悄悄进去，不过想想，你也是死人，来投胎总不会还被拦着吧。rdquo就在老太要穿过那铜门的时候，一缕青烟从她后腰荡出，转眼便消失无形。罢了罢了，这地方当真吓人，若是进去出不来了，她可如何是好。濯雪看着老太穿门而入，转身便灰溜溜地回到秋风岭，回去前还暗暗给梨疏传了讯。那边回话：ldquo山主外出。rdquo濯雪心口一松，赶忙从罅隙间跃下，撑船前行，不过多时便到了岸，到岸又见helliphellip又见兰蕙。上岸的一瞬，濯雪陡然变作绒毛小狐，绕着兰蕙的腿钻来钻去，后颈炸起的毛将她的心绪暴露无遗。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