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孙思邈落座后,李治朝孙思邈道:“朕已想好了,六月便离京巡狩,所以想与孙公讨论一下,到时去哪些地方为好。”
王伏胜听了此话,急忙将宫中之人屏退。虽然这些人都是皇帝身边心腹,但出巡事大,关乎皇帝安危,绝不能有任何泄露。
他屏退其他人后,自己也出了寝殿,守在门外。
孙思邈盯着地图看了一会,微笑道:“陛下只要离京,换一种生活方式,转换心情,再用药膳进补,便能达到治疗效果,不必特意去什么地方。”
李治欣然道:“如此说来,朕想去哪里都可以了。”
孙思邈笑道:“正是如此。”
其实在李治内心深处,也想亲眼瞧一瞧大唐的秀丽山河,借着这次治疗之名,正好可以完成心愿。
他最想去的地方是河北,那里是他重点施政的地方,自己改革的政策是否落实到地方,他很想亲眼瞧一瞧。
接下来是江南,他本就是南人,也想瞧一瞧在这个时期,故乡是什么样子。
想到即将出行,一直沉甸甸压在心头的诸多琐事,突然间不翼而飞,让他感受到浑身轻快。
接下来要考虑的是随行之人。
皇帝出巡,不可能只带上两三个人,简简单单就微服私访。
李世民之前因辽东之战,离开长安时,便将大半个朝廷都带在身边。
唐高宗之前也有出巡,去的地方虽不远,但也带上了大量官员。
这是无法避免的,皇帝若太过游离于政权之外,权威就会下降,最终有被架空的可能。
不过人也不能带的太多,否则就变得和杨广一样,给地方造成巨大的负担。
故而出巡时的随行人选,需得仔细斟酌。
薛仁贵是必须带着的,李治让他留在长安,组建羽林卫,就是想让他随驾保护。
李勣、尉迟恭和程知节则不能带,一来他们年纪太大,随驾奔波的话,容易得病。
二来,有这三位老臣坐镇长安,便相当于长安城的三根支柱,不会生乱,李治在外也能放心。
当李治琢磨着出宫人选时,长安城内的大臣们,也都在考虑着同样的事。
皇帝有皇帝的考量,大臣们有大臣们的想法。
他们的想法非常一致,都希望能够伴驾同行,也都在为此事暗暗筹谋。
李义府便是其中最积极的一人。
这日下衙后,他在书房里来回踱了一阵步,推开门,朝门外家仆道:“去一趟张府,把张舍人请过来一趟。”
半个时辰后,张柬之来到李府。
李义府命人奉了茶,茶毕,张柬之问起李义府请自己过来的目的。
李义府放下茶杯,道:“柬之,两年前,陛下因头疾之故,定下离京巡狩之事,眼瞧着时间快到了,你我也该谋划一二了。”
张柬之道:“您说的谋划是……”
李义府扫了他一眼,道:“自然是想办法随驾出行。”
张柬之陷入了沉默。
李义府缓缓道:“我是宰相,需要总理中枢,随陛下离京的希望不大,但你不同,中书省六个舍人,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由你跟在陛下身边,负责将陛下的旨意传达中书,再合适不过。”
张柬之低声道:“李公,在下以为,无论跟随在陛下身边,还是留在中书省,皆是为国效力,何必去浪费精力,谋划此事呢?”
李义府摇了摇头,道:“不对,这不一样。”
张柬之愣道:“何处不一样?”
李义府端起茶杯,缓缓道:“柬之,你知道为什么那么多官,都喜欢留在长安吗?”
张柬之想了想,道:“因为长安庙堂是天下中心,所有政策,皆出自长安,要想有所作为,待在长安便是最好的选择!”
李义府道:“你错了,官员们都喜欢待在长安,只有一个原因,因为长安距离圣人最近。”
张柬之怔了怔,没有做声。
李义府接着道:“一个官员,无论他有多么强的能力,为国家出了多少力,为百姓做了多少事,只要圣人看不见,就等于没做。”
张柬之皱了皱眉,道:“不是还有考评吗?”
李义府看了他一眼,道:“考评其实并没有太大作用。陛下也是人,也有亲疏之念,常在他身边的人,他就会亲近重用。”
“那些陛下没见过的人,纵然能力强,考评好,又有什么用?陛下内心深处,并不会轻易信任他们。只需有人在陛下面前说他们两句坏话,陛下印象就会变差。他们做的事,就都白做了。”
张柬之道:“只要能为民做些实事,下官就心满意足,并不会觉得白做。”
李义府摇了摇头,道:“你这样想,就更错了。”
张柬之不解道:“为何?”
李义府凝视着他,道:“柬之,当官不能没有权,否则你的那些志向抱负,就永远没有施展的地方。”
“我知道你精明强干,志向高远,可你若永远只是一个中书舍人,那就会和刘仁轨一样,蹉跎岁月,虚度光阴。”
“那刘仁轨是运道好,刚好撞到陛下需要用人,才得到施展机会,你难道也想像他一样,将命运交给上天决定吗?”
张柬之心中一震,静静凝思良久后,朝李义府拱手道:“多谢李公指点,柬之明白了。”
李义府点点头,道:“这就对了,朝堂绝非善地,你不争,就永远没有出头的机会。”
张柬之道:“是。”
李义府站起身,缓缓走了几步,道:“最近鸿胪寺出了一件事,六诏国中的北诏与南诏,起了冲突,只怕不久两家就要打起来。”
张柬之问道:“因何起冲突?”
李义府道:“原本六诏之首,都是北边的浪穹诏,也就是北诏。后来攻打吐蕃时,南诏立下大功,便与北诏争夺诏首,闹到了交州都督府。”
“交州都督上奏,认为南诏在吐蕃之战中功劳更大,提议将南诏国主细奴逻晋升为交州副都督,如此一来,北诏自不敢与南诏相争。”
张柬之道:“这个提议很好啊,陛下没有采纳吗?”
李义府叹道:“不知陛下作何考虑,没有同意此事。于是南诏和北诏之间的争执,便没能平息。这次两诏来朝,相互间便多次在鸿胪寺起冲突。”
张柬之道:“陛下知道此事吗?”
李义府道:“暂时压住了,还未禀告陛下,不过两国使节都没走,闹着要见陛下,迟早还是要上报。”
张柬之若有所思道:“您是想让我去处置此事?”
李义府微笑道:“不错,眼下这个时节,只要你能做出一两件事来,让陛下印象深刻,陛下出巡时,便会优先考虑你。”
张柬之思索片刻,心中已有了计较,拱手道:“柬之多谢李公栽培。”
次日一大清早,李义府将鸿胪寺卿戴至德喊了过去。
两人一番商议后,戴至德同意让张柬之调解两诏矛盾。
(本章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