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后只有一个很小的长方形密室。
一丈多长、五尺宽,摆了两张椅子,一东一西,西墙之上,贴了张先帝的画像。画像下有一个台子,上面放了香炉,炉旁还有一个木盒子,上面已积满灰尘。
长孙无忌用火石点燃壁灯,打开盒子,从里面取出一个卷轴。
长孙冲目光一闪,道:“父亲,这是诰书?”
长孙无忌缓缓道:“这是一份中旨,上面只有先帝的印章,并无中书门下之印。”
长孙冲大喜,道:“这是先帝留下的遗旨?”
长孙无忌摇头道:“若真是遗旨,老夫早就拿出来用了,这是老夫伪造的一份旨意。”
长孙冲脸色一白:“伪造?”
长孙无忌正色道:“诰书纸张、先帝盖印都是真的,老夫费了很大功夫,才得到这样一份盖印的空白中旨。”
“至于中旨上面的字,却是永徽三年,褚遂良模仿先帝笔迹写上去的,模仿的极像,连老夫都分辨不出真假。”
“墨水用的是江南一种特殊墨水,放置两三年,就如同放置七八年之久,不必担心被人瞧出破绽。”
长孙冲道:“永徽三年……”
长孙无忌接口道:“就是陛下把武氏接出感业寺的第二年,当时陛下拜她为昭仪,老夫便有预感,陛下想让武氏当皇后,替掉王氏。所以准备了这样一份诰书,留做后手。”
长孙冲问:“诰书中写了什么?”
“你还记得李君羡这个人吗?”长孙无忌反问。
长孙冲想了想,道:“好像是先帝身边的一员猛将吧,先帝死前,他似乎与妖人勾结,图谋不轨,所以被先帝处死。”
长孙无忌淡淡一笑,道:“那不过是先帝随便找的一个理由。”
长孙冲吃惊道:“那先帝为何要杀他?”
“因为当时民间出现秘书谶言,说:唐三世之后,女主武王代有天下。先帝对此深恶痛绝,贞观二十二年,太白屡昼现,太史占卜,得出‘帝传三世,武代李兴’的结果。”
长孙冲愣了愣,道:“这与李君羡有什么关系?”
长孙无忌道:“他也是倒霉,贞观二十二年,先帝举办宫廷宴,行酒令时,要求每人说出乳名。李君羡的乳名恰好是‘五娘子’。”
“他官职是左武卫将军、爵位武连县公,又是武安县人,先帝自然怀疑他就是应卦之人,便随便找了个理由,把他处死了。”
“武……武……”
长孙冲喃喃重复着,陡然变色,道:“父亲,那武氏,不会是应卦之人吧?”
长孙无忌淡淡一笑,道:“那不过是民间谣言,你还真信了?武氏纵是皇后,不过是个妇人,如何应卦?”
话锋一转:“不过嘛,老夫也确实想借用此事,做一番文章。”
长孙冲恍然道:“那份伪造的中旨,就是与此有关?”
长孙无忌沉声道:“不错,老夫正是利用此事,伪造出先帝的一份遗命——凡武姓者:不得拜相、不得立为皇后!”
“父亲,既有此物,去年立后时,何不拿出来?”
长孙无忌看了他一眼,道:“所以老夫才说你想的太简单了,当时陛下的目的真是立后?他是为控制朝政,不再受老夫约束。当时拿出来,你以为就有用?”
长孙冲愣道:“那现在有用吗?”
“两成把握吧。”
长孙无忌缓缓道:“陛下如今大权在握,可能会和先帝一样,更在意那些威胁到大唐的谶言。更何况是先帝遗命,他是至孝之人,因此而废掉武氏,并非没有可能。”
长孙冲道:“只有两成吗?”
长孙无忌叹道:“陛下毕竟还年轻,锐意进取,武氏又善于迎奉,给他生下三个儿子,他下旨废后的可能性,不会太大。”
侧头看了儿子一眼,道:“现在你还有重新选择的机会,是否要孤注一掷,由你决定。”
他很清楚,如果继续由自己做决定,纵然一时太平,将来儿子还是会惹出祸端。
所以才让他做决定,无论成败,都能促进他成长。
长孙冲想了想,断然道:“儿子比父亲乐观一些,认为至少有五成机会,可以一试!”
长孙无忌点了点头,道:“那好,你去找韩瑷和来济,让他们都过来吧。”
长孙冲道:“要不要让他们悄悄来,以免被武氏发现?”
长孙无忌摆手道:“不必,府邸一直被长秋台监视,悄悄来反而更容易引他们警惕,直接让他们过来就是。”
长孙冲道:“那好,儿子这就去。”
关于李君羡之事,《旧唐书·李君羡传》载:“贞观初,太白数昼见,大史占曰:‘女主昌。’又谣言‘当有女武王者’。会内宴,为酒令,各言小字,君羡自陈曰‘五娘子’。帝愕然,因笑曰:‘何物女子,乃此健邪。’又君羡官邑属县皆‘武’也,忌之。”
另外,在《新唐书》《资治通鉴》中均有记载,说明这条记载,在宋人眼中是可信的。
至于为何这条谶言与武则天登基吻合,笔者个人认为,只是巧合。封建时期,百姓迷信,类似谣言有很多,只不过并未记于史册。
碰巧武则天与这条谶言吻合,这则谶言才被她利用,当做自己受上天眷顾的证明,广为流传,记录留存。
(本章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