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无忌道:“面对天竺王给的荣华富贵,玄奘都能离开,那么即便是松赞干布以国相待玄奘,玄奘亦不会答应的。”
房玄龄看着手中的文书没有开口了。
长孙无忌来回踱步,又道:“只是崇文馆的人一直在利用冯德遐的使者身份,在吸收吐蕃的牧民。”
房玄龄回道:“崇文馆的人都是最善于学的一类人,这些人学什么都很快,都是颜勤礼一手带出来的人,若说崇文馆是太子准备的后备,太子的后备人手实在是充足。”
长孙无忌亦是点头,言道:“崇文馆虽说不在三省六部九寺之中,多数都在乡县之间做事,虽没有官职,但因崇文馆与京兆府的关系,各县的县官都要给崇文馆礼让三分。”
“嗯。”房玄龄点头平静地应了一声。
“房相以为这是好事吗?”
“这不好吗?”房玄龄又反问。
房玄龄终究是更年长的,在一些政见上长孙无忌不会在明面上反驳,最多也只是提出疑问,至于房相是同意还是反对,长孙无忌又觉得无力左右他的决定。
或许在将来东宫太子登基之后,如房相与郑公这些人都该离开朝堂了。
长孙无忌以为自己该执掌大权,再一想以太子的为人,除了房相,他还能依仗谁。
“赵国公,陛下召见。”
闻言,长孙无忌向房相稍稍作揖,快步跟着传话的太监离开。
皇宫,承庆殿,这座宫殿去年的时候刚刚修缮过,李世民坐在殿内,正在看着女儿让人送来的文章,一边喝着茶水。
长孙无忌被太监领着走入殿内行礼道:“陛下。”
李世民颔首道:“坐吧。”
长孙无忌直起身子,在一旁坐下,感受着椅子的结实,工部又新做椅子了,而且还在后方加了一个高高的靠枕,坐垫很软乎,像是在皮毛坐垫的下方,还塞着什么东西,支撑起了身体的重量。
这种椅子未免太奢华了,且不说这做工与木料,光是套在外面的皮毛就价值不菲。
想起当初阴山一战刚结束,宫中用度拮据,现在好了许多,甚至有些奢华了。
李世民还在看着文章,道:“桌上放着东宫做出的新面食,你且先尝尝。”
“喏。”
长孙无忌拿起一只还热乎的馒头,似乎是夹杂着葱油,咬下一口葱香味很重,端坐着细细品尝。
李世民拿起眼镜又放下道:“承干让人造的这个琉璃镜,真不好用。”
陛下一边说着,将琉璃眼镜放入一个精致的木盒,放在茶杯边,又拿起茶碗饮下一口茶水,道:“这面食味道如何?”
长孙无忌一连吃了两个,本就是午时该用饭的时辰,回道:“臣正巧肚饿,觉得甚是美味。”
李世民依旧喝着茶水。
长孙无忌也是面带笑容,长孙家最高的荣耀是什么?那或许就是等太子登基之后,成为陛下托付的重臣,成为新帝的辅政宰相。
“朕这些天听他们那些人时常说起泰山封禅,吵得朕很不舒服,便来这里躲个清净。”
“都是急功的臣子。”
“是啊,好在辅机没有与他们一样。”
李世民坐正身子,晃了晃手中的纸张,道:“这是丽质写的文章,她提出了匠作分类,依照一种分级的方式来进行细化。”
“哦?”
“就像关中各县一样,一家酿酱油,一家造陶罐用来卖出去,现在她说有人造石板,专门卖石板经营。”
长孙无忌道:“坊间已有这种经营的人家,但都经营得不算好。”
李世民又笑道:“可丽质却说有了建设需求,那关中就需要有庞大的资源储备。”
看对方神色迷茫,李世民抚着须依旧笑着道:“辅机不要见怪,这些孩子现在讲话朕也越发听不懂了,有人抱怨说朕的儿女说的不是人话。”
长孙无忌尴尬一笑。
“承干来了吗?”
听到陛下话语,候在殿外的太监走入殿内行礼道:“陛下,太子殿下正在建章宫的旧址散心,说是今日无事,莫要打扰。”
“哼,他散心?他无事?满朝文武都忙成什么样了,他倒是有闲心。”
“老奴这就将送话给太子殿下。”
“不用了!”
“喏!”
长孙无忌劝道:“殿下是在春游?”
李世民望着殿外的天空,见到云朵飘过的时候,短暂地阴暗了片刻,又恢复了晴朗。
收拾了一番心情,与长孙无忌继续谈着近来的政事。
即便是给了玄奘一个私逃出关的罪名,松赞干布依旧要将这个僧人留在吐蕃。
近来从吐蕃送来的密报中可以知晓,松赞干布希望玄奘能够与他们一起礼佛,并且建设佛窟。
若是松赞干布想要臣服大唐,应该将玄奘绑起来,交给大唐处置,可是这个吐蕃赞普并没有这么做。
天山打了两年,去年免去了关中一年的赋税,这三年间几乎掏空了关中,过了去年的冬天才有些盈余。
皇帝也清楚,如今不是与漠北开战的好时机,大唐还需要利用阿史那思摩戍守北疆,不到万不得已不会动兵。
太子殿下说过涨俸禄,陛下却没有下达旨意。
此事一直拖到了贞观十五年六月,这一年已过去了一半。
这天皇帝出游要去洛阳,留太子守备长安监理朝政,命房相与赵国公辅佐太子。
春明门前,站着五百余人,黑压压的一片人身披朝服。
他们是朝中的百官与武将,而站在最前方的正是如今的太子。
李承干站在城门外,领着百官送别父皇。
已记不清这是父皇第几次出游了,随行的兵马有两万,倒也不至于粮草不济,洛阳有的是粮草。
直到看不见父皇的车驾,李承干转身看向百官,又低声道:“之后有劳老师与舅舅了。”
长孙无忌道:“臣本不想陛下此时去洛阳,竟还让张玄弼陪同。”
“舅舅还是担心父皇此去洛阳,还会去泰山?”
“群臣如此进谏,尤其是张玄弼几次三番进谏陛下封禅,臣恐陛下会动摇,倘若陛下真在此时去了泰山,漠北的局势该如何是好?”
李承干领着百官正走向皇城,心中狐疑。
“殿下也在担忧,陛下会……”
“不是。”李承干笑着解释道:“只不过是觉得父皇此行去洛阳,挺突然的。”
房玄龄颔首道:“嗯,很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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