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急踏,暮色波荡。
李治披着黑色披风,一路从长安城疾奔而来的他,稍微抬头看向前方潼关小镇下的驿站。驿站门口,驿丞,驿卒,还有姬家福,全都站在驿站门前等待。
姬家福提前李治一步来到了潼关之下,安置好了住所。
书房之中,李治站在窗前,看着手下的卫士,将整个后院牢牢的围住,他的心底这才放松了下来。
“骆卿,本王有些不明白,皇兄说只有有大事的时候,才能起复褚相,父皇看起来是很高兴的样子。”李治转身看向站在房中深处的骆宾王,皱眉问道:“不要说父皇虽然找件事就说是有大事这种话,满朝上下的官员不是瞎子。”
虽然说魏征已经致仕,但是于志宁,李百药,张玄素这些人都还在。
皇帝真要乱来,他们弹劾起来,也绝对不轻松。
而且还有太子,今日之事可以看出,太子也不是那么好说话的。
骆宾王微微拱手,说道:“殿下可能弄错了重点,首先,是太子没有强推马周为相的意思,陛下放心,然后才是褚相的事情,陛下真正欣慰的,是太子想通了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
“做君王的,有的时候是需要为臣下承担骂名的。”骆宾王拱手,说道:“陛下便是强行召唤褚相回朝,朝臣弹劾的也只会是陛下,而不会是褚相。”
李治不由得愣住了。
“若是今日便定了褚相的回朝之日,那么便是陛下置褚相于不义之地,朝臣只会说是褚相不孝,恋栈不去,若是陛下因事起复,那么便是陛下承担责任。”骆宾王看向李治,摇摇头道:“太子能想通如此,极有可能,将来请奏召褚相而回的,是太子。”
一阵寒意莫名的笼罩李治全身上下,他缓缓抬头,看着骆宾王满脸的难以置信。
“殿下,太子于收买人心一道,已经有炉火纯青之境,杭州的事情,殿下需要快点着手了,一旦秋天,太子上奏,召褚相回朝,那么不仅褚相,朝中百官,甚至陛下,都会对太子更加满意。”
李治深吸一口气,说道:“本王明白了。”
“当然,还有陛下。”骆宾王轻轻冷笑,说道:“陛下虽然让太子监国,但是陛下对太子却最是提防,褚相之事便是明证……陛下若真是对太子信任,又何至于非要让政事堂保持平衡呢,若是能利用这一点……”
皇帝才是长安城拥有最大权力的,如今,他对太子是且用且防,信任有,但也就那样。
最主要的是太子表现出了不着急夺权的姿态,这才让皇帝放心。
但放心归放心,不代表皇帝对太子就没有防备。
有防备就有手段,掌握了皇帝的这些手段,废太子就不难了。
“本王明白。”李治松了口气,看向骆宾王问道:“长安城的事情,安排的怎么样了?”
“左金吾卫将军左匡政和右金吾卫将军田仁会,这二人的儿子,经常在平康坊争风吃醋,甚至大打出手也是常有之事,不过因为二人的父亲是左右金吾卫将军,而且事情也多在平康坊,所以也没人管。”骆宾王微微躬身。
发生在平康坊的打斗之事,谁会管。
“殿下只要需要,那么随计两人都会死一个。”稍微停顿,骆宾王说道:“不过微臣建议,若是要死一个,最好是死田仁会之子,因为若是死了左匡政之子,那么田仁会很有可能真的杀掉自己的儿子,为左匡政之子偿命。”
李治微微一愣,随即他不得不赞同的点头。
田仁会那种人,能屈能伸,如果真的事情可能会牵连到他身上,他是真的会杀子保命的。
但是,如果他的儿子死了,他反而会借题发挥,将事情闹大,然后去逼迫左匡政。
“戴国公虽不至于爱子如命,但也不会那么轻易屈服的,更别说两人之间本身就有宿怨。”稍微停顿,骆宾王继续说道:“若是这个时候,臣再将公孙常出入过田府的事情告诉戴国公,然后他上奏……”
“田仁会会疯的。”李治点点头,说道:“那样他就没有了任何的退路。”
“是!”骆宾王躬身,道:“便只有殿下一条路了……如今就看殿下打算什么时候引发这件事了?”
“父皇今日提了,明年五月,大唐立国三十年,他要祭祀天地社稷和祖宗陵寝,所以,在那之前,父皇应该会去翠微宫休养身体,以保证祭祀时,身体能够最佳,四月多雨,难免折腾,所以,明年四月吧。”李治对着骆宾王轻轻点头。
“是,那么臣便准备去吧。”骆宾王轻轻躬身。
“长安南明德门上下,要小心的渗透进一些人去,其他的,在明德门到翠微宫的路上布置开。”稍微停顿,李治补充道:“还有翠微宫外,也准备一批人手,关键时刻,需要他们上山。”
“是!”骆宾王立刻拱手,随后,他又抬头道:“殿下,他若是如此的话,我们在长安的人手不够,需要从荆州,洛阳,太原,继续调人。”
“不行。”李治摆摆手,说道:“这三个地方的人手,真到了明年,恐怕皇兄会很警惕,所以想办法从这三个地方之外,调可用的人手……骆卿,本王有个办法。”
“殿下请讲。”
“今年冬日,你来长安报名明年科举吧,顺带带一些自家的人手。”李治看着骆宾王,说道:“皇兄对你很青睐,或许可能会见你,你若是能够留在皇兄身边……”
“臣明白了。”骆宾王微微点头,思索着说道:“太子即便是不信任臣,但臣还是能够及时知道些什么的。”
“不错。”李治看着骆宾王笑笑,说道:“让骆卿受累了。”
“这是臣应为之事。”
……
骆宾王的身影消失在院墙角落之中。
李治站在窗户前,平静的看着骆宾王离开。
片刻之后,姬家福进门,拱手:“殿下,他已经走了。”
李治点点头,说道:“他忙他的,你忙你的,骊山温泉宫那边准备的怎样了?”
姬家福神色肃然起来,拱手道:“陛下几年未去骊山,内外松懈了不少,我们的人这两年有不少调了过去。”
“让人盯着从城东春明门到温泉宫的路,同时潜在官道两侧。”李治的声音淡淡的响起。
“是!”姬家福嘴角微微抽搐。
“小心一点,这事不要让骆宾王知道。”李治看向姬家福,说道:“用我们太原的人手,岳丈那里,还有荆州的人手,都别用。”
“是!”姬家福轻轻躬身。
李治叹了口气,摆手道:“不是本王信不过骆宾王,只是这要命的事情,终究只有我们自己人能信任,其他人,有任何一丝背叛的可能,也不能让他们知晓,明白吗?”
“是!”姬家福神色肃然。
李治转身看向骊山温泉宫的方向,闪动的烛火从后面落在他的脸上。
半侧明亮,半侧昏暗。
(本章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