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监国又不是陛下,他传下来的指令,并没有规定必须下马拜令之类的礼节。
宦官也不想和这大老粗多纠缠,长话短说:
“监国殿下念诸位武侯工作辛劳,特此勉励。
“士卒每人赏钱一贯、布两匹,校尉以上赏赐翻倍。”
“恕末将不……嗯?”
苏定方刚想开喷,猛然发觉画风不对。
说好的申斥扣工资呢?
是不是哪里听错了?
可宦官不想和武夫一般见识,头也不回,一溜烟地跑了。
苏定方纳闷地抓抓头皮,斜了一眼副将。
副将连忙为自己辩解:
“文臣确实想把责任推过来,此事千真万确。”
苏定方眼珠一转:
“那你的意思是,监国殿下把这事儿,替我们给拦住了?”
“啊?对对对!必定如此!”副将振振有词:
“大家都说监国殿下治国有方,乃尧舜在世、灵通转生,必定是殿下勘破了文臣的阴谋诡计,为我等武夫讨回了公道!”
苏定方眯了眯眼,骤然一夹马腹,对士气低迷的士气吼道:
“监国殿下念尔等工作辛苦,刚赏赐尔等两个月的粮饷!
“怎么,你们就这么报答殿下之恩?!”
一听有补贴拿,原本垂头丧气的士兵们立刻就不困了,抖擞精神地重新投入到工作当中。
就在这时,一辆皇家马车风尘仆仆地疾驰而来。
“监国殿下?”
苏定方遥望着扬起滚滚黄尘的车辙,远远地就下了马。
为民生奔波如此,殿下将来,不可估量啊……
…………
“来俊臣。”
李明直奔长安报社,将正在与狄仁杰吵成一团的来俊臣揪了出来。
“狄仁杰脑子有病!明爷,不是我和你打小报告”
被拽出密室以后,来俊臣还喋喋不休地抱怨着同事:
“他怎么能把长安的密探、甚至一些好不容易混入太极宫的密探,都往洛阳送呢!
“我跟他说,万一长安有人造反怎么办,他还凶我,说我说话不怕咬舌头!
“那小东西这辈子就是太顺风顺水了,天真!”
“他是天真,你就让让他么。”李明听得一个头两个大,哄孩子似的哄两个手下。
这两人也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狄仁杰乖宝贝一听明哥要重点查李泰,就真的把工作重心全放到洛阳那边儿去了。
而来俊臣则在执行中习惯性地“打折扣”,留后手,时刻提防着李明所在的长安。
李明也不好评判谁对谁错。
这两者都有道理。
而既要查处李泰、又要兼顾长安的选项,是不现实的。
既要又要,只会既没又没。
小孩子才会说我全都要,大人都知道自己没这个能力。
“先不说这事。”李明把话题掰扯回来:
“我今天找你,是要你替我审一个人。”
一听终于能发挥自己的专长了,来俊臣脸上的戾气瞬间烟消云散。
眼神立刻变得清澈起来。
“嘿嘿,谁啊明爷,这么有福?”
“是个老朋友,和我一起去趟河间郡王府。”
…………
河间郡王府。
原主人李孝恭去世后的一年多以后,这栋大宅已经荒败得李明都有些认不出来了。
陛下念及旧情,对老瓢虫的三个儿子都有优待,高官厚禄养着。
连这巨大的郡王府,也是由万年县负责修葺,不劳三位公子费心。
但这三坨就是扶不上墙,硬是快把偌大的家产都给败光了,还要分家,要把郡王府分割成三份。
为如何分配又大吵一架。
这事传到李世民耳朵里,把他气的,下了死命令,不想住王府也行,三人麻溜地滚出去,王府收归朝廷。
这才让兄弟三人消停了。
“都怨三郎,被那粟特妖女迷了心智以后,天天想着本生利放贷挣钱,放了债又收不回,把父亲留下的家产都快败坏完了!”
老大李崇义向李明抱怨。
二郎李晦在一旁帮腔:
“确实这样,所以我们俩才提出分家,赶紧和那败家玩意儿切割,至少还能保住一些产业。”
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啊……不过李明也不是来做老娘舅的,直截了当地问:
“老三李崇真和他的粟特妖女呢?”
两人的头同时往西边一撇:
“三郎去西市闹事了,那妖女则在家父去世以后,就杳无音信了。”
李明听得嘴角一抽。
真是狗改不了吃屎,李崇真怎么会错过这起传销案子呢?
他倒无所谓,可是李孝恭的六姨娘失去了踪迹,这就意味着线索又断了。
那粟特姨娘应该还在长安,因为出城是要文牒的,而在城门记录之中,并没有她的名字。
也就是说,这一年里,她就没有离开过首都。
可长安人海茫茫,去哪儿找她?
…………
李明心情沉重地回到了西市。
想找到李崇真,至少寻得一些关于六姨娘的线索。
刚踏进市场,车驾被拦住了。
原来是苏定方老哥,兴奋地前来报告:
“殿下!”
李明主动从马车里钻了出来,礼貌向这位长期不得志的中郎将一拱手:
“苏将军有何事?”
“抓住一个可疑的粟特女人!”苏定方干劲满满地汇报:
“去年突然出现在怀远坊,购置了一栋大宅,不见男主人,只有她一人居住!
“据旁人说,那女人曾给一个王爷当过小妾!”
哦?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不就是遍寻不得的六姨娘么?
这不巧了吗?
其实也不巧。
粟特人都聚居在西市附近的怀远坊,六姨娘既然没有离开长安城,那自然会选择在那里住下。
武侯卫正在对那里坊进行地毯式搜查,迟早会把这涉及巨额财产不明的粟特婆娘给揪出来。
“她人在哪里?”
“暂扣在大理寺狱!”
…………
“你们怎么能无端抓人?我说了多少遍,我和你们在查的这起骗局没关系!”
李孝恭六姨娘,安氏,在大理寺狱泼辣地吵嚷着。
她去年已经在这里深造过了。
虽然这次梅开二度,不至于像回到家一样。
但多少也领教过了狱卒们的手段,全然没有了第一次时的恐惧。
狱卒们对她也无可奈何。
毕竟没有真的定罪,也不涉及“宗室被害”这种陛下亲自督办的案件。
总不能上来就对她下狠手、用重刑吧?
“没有进展?”李明风风火火地走来。
狱卒们立刻毕恭毕敬地起身,惭愧地摇头。
安氏看着这个臭屁的小殿下,立刻回忆起了去年的不愉快,眉头微不可查地一皱。
“你就是河间郡王的小妾安氏?”李明公事公办地问。
安氏眼珠一转,立刻委屈地号丧起来:
“哎呀我一个弱女子,哎呀请殿下明鉴啊!
“妾身离开郡王府后,每日深居简出,今天却被唐军无缘无故抓了,说我骗钱!
“真是天可怜见,我都没出过怀远坊!”
“我们要查的不是这个。”李明直视着安氏的双眼:
“你购置宅院的钱从哪儿来?和这次的骗子,是否相识?”
当然是老娘做妾挣来的……安氏想说出自己准备许久的台词。
但是被这小孩儿盯着,她却发现自己没法理直气壮地说出这席话,下意识地移开视线。
李明也懒得和她多废话,向旁边的狱卒点点头:
“用刑。”
安氏心里咯噔,脸色很快苍白下去。
可是她只是抿了抿嘴唇,什么也没说,冷眼看着狱卒。
却见那些狱卒向两旁退下,将一个十来岁的少年顶到了最前面。
那少年佝偻着腰,一脸猥琐,看不出有什么名堂。
但那些五大三粗的狱卒们,却对那其貌不扬的少年保有几分敬畏,举手投足间有些忌惮。
“你来,别弄出明显的伤口,传出去不好听。”李明吩咐道。
呼……安氏暗暗松了口气。
去年连大理寺狱都没问出她什么问题,现在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少年,怕什么?
来俊臣端详着这次的素材,露出真挚的笑容。
“好咧,明爷。”
(本章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