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30章 老房:这个家没我得散
两仪殿鸦雀无声,群臣连大气都不敢出。
李世民坐在龙榻上,指着魏征,面目狰狞
“你!你……呵,呵呵。
“你啊。”
他顺滑地变了脸色,满脸无奈:
“你也听信了路边传言?什么‘皇子半路被劫,归来竟成匪首’,你长安快报看多了吧?
“有谁会放着好好的皇子不当,而去落草为寇?”
还真是“那位”殿下能干得出来的事……群臣不敢多嘴,暗自松了口气,有些埋怨地看看魏征。
陛下都给了台阶,赶紧下吧。
魏征久久地凝望着陛下轻松的表情,怜悯地叹了口气,旋即脸色一硬,也蹩脚地扬起嘴角:
“既然那只是一伙普通的山贼,那更没有拖延的必要了,请陛下早下决断,即令并州大都督李世绩……”
“民变岂能随意弹压?应以招抚为主。”李世民没耐心地打断了他:
“况且,朕的儿子,还有诸公的儿孙,还被贼匪扣为人质。
“你是要置他们于死地吗?”
有混到山贼头领的人质么……朝堂众臣脸色微动,但没人敢直说。
全国的邮驿快马,现在都集中在了辽东一线,所以与平州的通信一下子通畅起来,延迟最短“只有”八九天。
因此大家对平州一旬前的近况,已经有所了解。
当一个山贼看起来像李明,动起来像李明,胡作非为起来像李明,发起传单来像李明。
但陛下说不像。
那他就不是李明。
陛下现在正念着辽东节度使的好,魏玄成你还是暂时安静点吧……诸位同僚在心里嘀咕。
陛下已经把“皇子安危”这顶帽子搬出来了,如果扣下来,谁都没好过。
魏征挺着腰杆,低着头,一字一句朗声道:
“臣不知谁家子孙的安危。臣只知,江山社稷有危!”
群臣倒吸一口气,都把脑袋低了下来。
连帝室贵胄都不放在眼里,这种绝活,也就只有魏征敢干了。
李世民只觉太阳穴在跳动,每跳一下,就好像大脑被搅动一下,让他又疼又恼,心中无名火起。
但是,他硬是咬着牙忍了下来,只是脸涨红了一些,并没有龙颜一怒。
言路不可断,这是长孙皇后去世前反复叮嘱他的,他真的记在心上了。
魏征只当完全没察觉陛下的情绪变化,自顾自地说着:
“平州的悍匪,已经不是悍匪了。
“他们已经将田间乡里纳入了自己的控制,任命官吏、征收赋税、训练士兵,俨然是一个小朝廷。
“而且这个朝廷,与大唐迥然不同,格格不入!
“先不论那个小朝廷的官制与大唐截然不同。单论税收之法,他们就放弃了以户为主的租庸调,而是依据田亩所产,按比例征收赋税。”
此话一出,衮衮诸公不禁议论纷纷。
按田亩所产的一定比例交税,潜在的含义就是:
地越大,交税越多!
这对占据大批田产、本来就是大地主的百官来说,可真就是割肉了。
“哦?按比例收税?”
李世民挑了挑眉头,神情莫名有些小小的自豪,又很快掩盖下去。
因为租庸调实质上是一种人头税,对贫农地主一视同仁,不但不利于均贫富,也导致百姓有很强烈的隐瞒人口的冲动。
人头税的弊端,李世民不知道吗?他太清楚了。
那为什么仍然要如此征收呢?
因为方便。
数人头,比数田产、数财产,简单多了。
大唐在田里乡间没有那么多官吏,只能如此折中。
如果推行以田产为主的税收,那土豪地主做手脚的空间就更大了。
如今他们能买通税官,隐瞒人口。
那他们能不能同样买通税官,隐瞒田产呢?
事实上,从古至今,就没有哪个王朝能从最基层开始,掌握住广袤的农村地区。
所谓皇权不下县,县下惟宗族。
但李明……呸,赤巾贼,却同时解决了这两个障碍——
既雇佣了大批基层胥吏,又物理上解决了土豪地主。
税基一下子就开阔了,贫富差距也能一定程度上遏制住了。
臭小子算你行……李世民微微点头,感觉头疼都好了一些。
“陛下。”魏征把李世民的思路拉了回来:
“那些山贼不但行使自己截然不同的制度,而且安抚百姓、开垦荒地、善待俘虏、兴修道路水利,将燕山贫苦之地治理得井井有条……”
“哈,一般一般,也没有那么厉害。”李世民摆了摆手。
您搁这谦虚个什么劲儿……魏征一愣,捋了捋思路,问道:
“陛下,这伙贼匪没有让您想起一位故人吗?”
“谁?”
“河北窦建德。”
窦建德,是隋末大乱斗时,给李唐造成过大麻烦的农民起义领袖。
夏王窦建德平民出身,割据河北时同样也治理宽仁,深受百姓爱戴。
时至今日,窦建德的余波仍未平息,河北乡间仍然祭祀供奉着夏王庙,俨然成了河北反唐的精神旗帜。
“如若只是群偷鸡摸狗、打家劫舍的山匪,那自然不足多虑。
“但若是建立政权、安抚民众的山匪,那他们就不是山匪——”
魏征的声音,沉重地扣在在场所有人的心里:
“而是叛军。”
群臣面色一肃,呼吸陡然粗重了起来。
“平州叛军势头凶猛,治理有方略,其志必不在抢一点财物,或占据一两个山头——”
老臣魏征铿锵有力的声音回荡在两仪殿。
“而是,割据一方,霸占辽东,或者。
“志在天下。”
李世民的喉咙不自觉地咕噜了一下。
魏征所说的道理,他内心又何尝不知?
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
然而,倘若事实确实如此,把头埋在沙子里有用吗?
李世民纠结极了。
骄傲?愤怒?失望?空虚?
头又疼了起来……
“尔等别因为辽东地远,或自己的儿孙不在叛军之中,就觉得自己能隔岸观火,置身事外。”
魏征对着朝堂里的同僚,毫不客气、但又无可辩驳地说着:
“尔等别忘了,赤巾军分给农民耕种的土地,是从何而来的。”
群臣为之一静。
土地,不可能从天上掉下来,短短两个月也不可能在山里开垦出多少荒地。
只会从一个人手里转移到另一个人手里。
大唐群臣,同时也是大唐的大地主。
如果说按田产收税是割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