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宫门前由王安石门生和改革派士子组成的人墙中,一个身材魁梧、面容刚毅的中年官员——正是之前激烈辩论的御史之一——猛地踏前一步,指着那些逼近的叛军,须发戟张,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嘶哑: “逆贼!尔等口口声声忠君爱国,清君侧?!这就是你们的‘忠君’?这就是你们的‘清君侧’?调转刀兵,攻打宫禁,威逼圣驾!这分明是行谋逆篡位之实!禽兽不如!” 他身后的千余名士子瞬间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怒吼,刚才与旧党辩论的憋屈和对官家的担忧,此刻尽数化为对叛逆的滔天怒火: “叛贼!逆贼!无耻之尤!” “想要祸乱宫禁,弑君作乱?先从我等的尸体上踏过去!” “保护官家!诛杀叛逆!” 这千余名热血士子,在为首官员的带领下,竟毫不犹豫地转身,迎着那森然逼来的叛军兵锋,在宫门与叛军之间,用血肉之躯筑起了一道单薄却无比决绝的堤坝! 他们大多手无寸铁,只有满腹经纶和一腔热血,眼神却燃烧着殉道般的火焰,死死盯着前方。 冲在最前方的叛军士兵,被这突如其来的怒骂和以血肉阻挡的场面震住了。 他们很多人只是奉命行事,被告知是去“清除蒙蔽圣听的奸臣”,“保护官家”,潜意识里并不认为自己是在造反。 此刻被宫墙上的指控和眼前这群激愤士子当面喝骂为“逆贼”、“叛军”,看着他们视死如归的眼神,冲锋的脚步不由得一滞,眼神中充满了茫然和挣扎。 “都……都虞侯,这……”一个小校看着前方堵得严严实实、怒目而视的士子人群,又回头看了看宫墙上密密麻麻的弓箭手和守城器械,头皮发麻,下意识地勒住了马缰,回头看向自己的长官。 带队的叛军将领脸色铁青,他也没料到对方反应如此之快,手段如此之狠。 宫墙上的指控直指核心,而眼前这些不要命的士子更是棘手。 强冲?必然血流成河,坐实“屠戮士林”的恶名,军心也会动摇。 不冲?贻误战机,如何向岐王和萧都指交代? “混账!一群腐儒也敢挡路!弓弩手……”叛将眼中凶光一闪,正要下令。 “不可!”旁边一个幕僚急忙拉住他,“将军!万万不可!这些都是太学生、监生,还有官员!若在此地大肆杀伤,我们‘清君侧’之名立刻化为泡影,天下共讨之啊!萧都指和殿下也绝不会允许!必须让他们让开!” 就在叛军前锋进退维谷,被士子人墙死死堵住的瞬间,林从文抓住这宝贵的喘息之机,语速快如疾风地对身边最信任的亲兵队长下令: “你!带一队人,用最快的速度,直奔王相所在!告诉他:叛军主力已至宫门,打着岐王旗号,人数逾万,由殿前司精锐为主!前锋已被士子阻住,但撑不了多久!我军已按计划固守宫门!” “得令!”亲兵队长抱拳,带着几名精锐转身飞奔下墙。 林从文不再看宫门前的混乱对峙,目光如鹰隼般扫过自己麾下的六千余皇城司守卫。 他们已占据各处宫门和要害位置,依托宫墙和提前布置的拒马、鹿砦、以及从武库搬来的大量城防器械——沉重的床弩被绞盘拉开,粗如儿臂的弩箭闪烁着寒光;一筐筐的滚木礌石堆放在垛口旁; 火油罐整齐排列;强弓劲弩密密麻麻地指向宫墙之外。 “都给我打起精神!”林从文的声音传遍宫墙,“逆贼已至!尔等身后,便是官家!便是大宋国祚! 皇城司乃天子亲军,今日正是我等以死报效之时!弓上弦!弩上机! 滚木礌石备好!听我号令! 胆敢攀爬宫墙、冲击宫门者,杀无赦!要让这些叛逆的血,染红这宫墙之下!” 肃杀之气瞬间弥漫。守卫们握紧了手中的兵刃,眼神变得坚定而凶狠。 他们知道,一场决定帝国命运的恶战,就在眼前。宫门内外,士子的怒骂、叛军的呼喝、兵甲的碰撞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一曲暴风雨前的死亡序曲。 而宫墙之上,林从文和他麾下的皇城司,如同沉默的礁石,等待着惊涛骇浪的拍击。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刻都无比漫长而沉重。 “报——殿下!”一名亲兵满身是汗地冲上城楼,声音带着惊恐和难以置信,“宫门前……宫门前有变! 数千士子监生,还有部分官员……他们……他们没退!他们……他们用身体堵在了宫门前,挡在了我们前锋的面前! 正……正在痛骂我们是叛军逆贼!” “什么?!”赵颢颢猛地转身,脸上满是错愕。 他本以为,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见到真刀真枪、杀气腾腾的大军压境,必定吓得魂飞魄散,作鸟兽散。 没想到这些人居然不怕死。 富弼、吕公着、吕惠卿、冯京几人也是脸色剧变,面面相觑。他们的政治经验告诉他们,这才是最棘手的情况!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动手?全杀了?”冯京失声叫了出来,随即又猛地捂住嘴,脸上血色尽褪,仿佛被自己脱口而出的可怕念头吓到了。 他下意识地看向韩琦,后者躺在圈椅里,浑浊的眼睛也猛地睁开,闪烁着惊怒交加的光芒。 “愚蠢!”富弼声音干涩,带着深深的无力感,“杀这些士子?那就是自绝于天下! 别说我们能否成事,就算成了,岐王殿下将来如何君临天下? 史笔如刀,如何堵住那悠悠众口?天下士林,皆会视殿下为寇仇!此乃取死之道,万不可行!” 吕公着也连连点头,声音凝重:“彦国兄所言极是。这些士子,代表的是清议,是民心所向的一部分表象。 杀了他们,就是彻底撕破脸皮,将我等与殿下置于万劫不复之地。即便今日成功,也是后患无穷。” 吕惠卿眉头紧锁,眼中精光闪烁,他在飞速思考对策:“殿下,诸位,当务之急是化解此僵局! 强攻绝不可取。唯有……劝说!让他们主动让开!” “劝说?”赵颢颢烦躁地踱步,“如何劝?” 富弼深吸一口气,挺直了早已佝偻的脊背,“为今之计,唯有我等亲自出面! 以我等昔日之名望,以‘清君侧、靖国难’之‘大义’,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陈说利害! 让他们明白,我等非是反叛,而是不忍见奸佞祸国,官家被困! 我等目标只在王安石、章惇惇、林从文、黄忠嗣这些隔绝圣听、矫诏乱国的国贼!” 他目光扫过吕公着、吕惠卿、冯京:“晦叔,吉甫,当世,随老夫走一趟!殿下,” 他转向赵颢颢,“请让前锋暂缓攻势,容我等一试!若不成……再另做打算。” 他话虽如此,但眼中却明白,若不成,他们几乎已无退路。 赵颢颢看着眼前几位老臣决然的神色,又望了望宫门前那黑压压的人墙和隐约传来的怒骂,知道这是眼下唯一的“体面”出路。 他咬了咬牙,对身边亲兵吼道:“传令萧镇岳!前锋原地待命!停止前进!没本王命令,任何人不得对士子动手!违令者斩!”喜欢大宋:三元及第请大家收藏:(www.qibaxs10.cc)大宋:三元及第七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