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宅正厅内。 黄忠嗣闭着眼坐在椅子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秦虹坐在他身侧,脸上满是凝重。 忽然厅门被推开,福伯走了进来,向黄忠嗣禀报:“郎君,开封府说这事他们管不了。 说是今日突降大雪,被冻毙者甚多,他们顾不过来。“ “岂有此理?这是官府应有的作为么?“ 秦虹拍案而起,怒斥道:“有百姓冻死,他们居然说管不着?我与你再去开封府!“ 黄忠嗣睁开双眼,抬手示意:“秦兄,稍安勿躁。即便此刻去找他们,又能如何?“ 他转头问福伯:“那尸体他们如何处置?“ “回郎君,开封府的意思是...若我们想埋就帮着找块地,不然就拉到城外乱葬岗统一处理。“ 秦虹闻言愈发悲愤:“黄兄,你听听这说的什么混账话!“ 黄忠嗣轻叹一声,摆手道:“劳烦福伯为她寻处墓穴吧,好生安葬。顺便看看能不能查到她的身份。“ 待老管家拱手告退。 他转向仍在愠怒的好友:“秦兄,且坐下说话。眼下最要紧的,是查清这女子...“ 话还没说完,陈绣娘与黄燕如便怀抱女婴进入厅中。 “阿娘,伯母。“两人连忙起身。 “别多礼了。“陈绣娘眼眶微红。 原来先前她与福伯从牙行挑选完奴仆回家时,竟发现黄忠嗣怀里多了个女婴。 问清原委后,同为母亲的她顿时感同身受,此刻仍情绪难平。 “忠嗣,那女子......“ 黄忠嗣轻叹一声,将福伯所述之事复述了遍。 陈绣娘眉头紧蹙沉默不语,黄燕如却按捺不住:“这开封府竟如此行事!定是狗官当道,连百姓......“ “闭嘴!“话未说完便被陈绣娘喝止。 黄忠嗣只淡淡道:“阿宁,私下骂骂便罢,切莫让外人听见。“ 连素来知礼的秦虹也颔首称是。 见三人皆愤懑难平,陈绣娘无奈叹息。她何尝不怒?只是更忧口舌之祸。 可眼见连秦虹都这般情状,只得转问:“这孩子如何安置?“ 黄忠嗣抚着下巴道:“咱家不差这口吃食,给她入个户籍。阿娘就当多个养女可好?“ “馊主意!“陈绣娘啐道,“名不正言不顺的。“ “那便认作我闺女。“黄忠嗣越想越觉可行,“既已认志坚为义子,再多个养女也无妨。明日便去入籍。“ “胡闹!尚未娶亲便多个女儿,成何体统?“ “阿娘且听我分说。“ 黄忠嗣正色道,“收留孤女非但无损声名,反能彰显仁义。他日入仕为官,这官声......“ “可是......“ “秦兄最通礼法,您不妨问他。“ 被点名的秦虹连忙作揖:“伯母明鉴,黄兄所言甚是。收养女婴实为善举,在下亦愿认此女为义女。“ 见秦虹也这般说,陈绣娘终是点头:“便依你们吧。“ 呆立许久的黄燕如忽然雀跃:“阿兄认阿雪作女儿,那她该唤我姑姑了?“ “正是。“ “好诶!我要当姑姑了!“欢叫声惊醒了襁褓中的女婴,乌溜溜的眼珠转个不停。 黄忠嗣忙从母亲手中接过孩子,说也奇怪,女婴刚入他怀中竟咯咯笑出声来。 众人先是一怔,继而哄堂大笑。满室欢愉顿时冲散了先前凝滞的阴云。 阿柴从门外走了进来,禀报道:“郎君,有人找。“ 黄忠嗣闻言,把阿雪交给陈绣娘:“阿娘,我先出去一趟。“ 陈绣娘有些疑惑:“是谁啊?你刚来汴京,怎么会有人找你?“ 黄忠嗣笑了笑:“没事,之前认识的一名大官挺赏识我。许是知道我来汴京了,想找我聊聊天。“ “那快些去吧。“陈绣娘点点头。 黄忠嗣与几人打了个招呼,便与阿柴往门外走去。 “是之前潮州那个壮汉么?“ “是的。“ 黄忠嗣微微颔首。方才听到阿柴禀报时,他第一个想到的便是林从文。 除了这位,他在汴京城再无相识。 而且能有这般迅捷消息渠道的,恐怕也唯有皇城司了。 他现在对于他的身份已经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了。 因为他的权力早已超出普通御史了。 ...... 大门外此时已候着一辆青幔马车。 那熟悉的壮汉立在车辕旁,虬结的筋肉将皂色劲装撑得紧绷。 “好久不见。“黄忠嗣笑着拱手,“你这身板越发壮实了。“ 壮汉闻言愣了愣,抱拳还礼时,古铜色的面庞竟泛起些许赧色:“谢郎君挂念。请。“说着打起车帘。 黄忠嗣嘱咐阿柴不必跟随,随后俯身钻进车厢。 碾过青石板的声响渐渐没入雪中。 走了差不多一刻钟,黄忠嗣感知到马车停下,掀开车帘径直跳了下来。 他望着悬挂"林府"匾额的宅院陷入沉思,这宅子似乎与自己住的也差不了太多。 他还以为林从文的府邸会豪华点呢。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郎君,台端已在屋内等候。"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哦,走吧。" ...... 进门后径直往正厅方向走去,抵达门口时引路壮汉突然驻足,比了个"请"的手势。 黄忠嗣未作他想,跨上台阶敲了敲门。 "进来。"林从文的声音穿透门扉。 吱呀—— 黄忠嗣推门而入,见林从文盘坐地炉旁,面前矮几上摆着两盏清茶。 "过来坐。" 林从文招手示意,待对方走近欲行礼时却摆袖制止:"免了这些虚礼。你我这种人,何须拘泥小节?" 说着往身侧挪了半尺,"我这可不比你那,未设地龙取暖,将就挤挤吧。" 黄忠嗣心下暗骂"谁跟你是一路人,不要脸。",面上仍脱履盘膝落座。 林从文推来一杯茶水:"听说,你今天救了一个女婴?" 黄忠嗣闻言没有丝毫意外,脸上波澜不惊:"台端消息倒是灵通。看来陛下对您信任有加,皇城司的情报随时都能调动。" 林从文捻着胡须轻笑:"你小子,这话里有话啊。" "在下不敢。" "哈哈!以你的聪明劲,应该早猜到了。" 林从文将茶盏重重一放,"御史不过是个幌子,我真正的身份是皇城司勾当官。这个秘密......" 他故意拖长尾音,"如今可只有你知道。" 黄忠嗣端起茶盏抿了一口,顿了顿:"这等秘密,我其实并不愿知晓。台端不必如此试探,此番唤我所为何事?" "倒也没甚要紧事,不过数月未见,找你叙叙旧。" ......黄忠嗣垂眸盯着茶汤涟漪,喉结微动。 皇城司动用密探监控行踪,就为这荒唐由头?怕不是"脑子瓦特了" "自然,还有桩事须告知。" 林从文忽然压低嗓音,食指在案几上叩出脆响。 "何事?" "就是嘛,现在那些反对新法的人已经惦记上你了。" 黄忠嗣闻言脸色一僵。 他可不会认为林从文说的"惦记"是好的那种惦记。 "为什么?" "自然是......"林从文把这两个多月的事情说了一遍。 黄忠嗣听完面色发苦,眼睛盯着林从文说道:"台端,我这也是帮了你的忙。你这样设计我,不太好吧?" 林从文面色不变:"你啊,身在福中不知福。虽说得罪了守旧派,但是王相与陛下可是对你挺有好感的。" 黄忠嗣心中暗骂。王安石现在是得势,但变法必定失败;而宋神宗虽说不上是昏君,但魄力绝对不咋地。 畏首畏尾,想推行新政又没有快刀斩乱麻的决心,导致后来官员都开始专注于党争,新法反而变成次要的了。 这所谓的关注自己,算是好事么? 他皮笑肉不笑地说道:"那可就谢谢陛下与王相了。"喜欢大宋:三元及第请大家收藏:(www.qibaxs10.cc)大宋:三元及第七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