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来客栈门口聚集着几个因身体不便或不愿拥挤的人,正倚着门柱等候消息。 忽然间,贡院方向炸响阵阵喧嚣,只见身着红衣、 头戴花帽的报喜人敲着铜锣疾奔而来,嘹亮的声音穿透街巷:“捷报!恭贺海阳县大坪乡张桂平官人高中潮州发解试第十五名!“ 客栈门口一位三十余岁的粗布汉子如遭雷击,手中茶碗“当啷“坠地。 同行者连唤数声,他才颤抖着捂住面孔,嘶声哭嚎:“娘子啊!我中了...我中举了!“ 涕泪纵横间,他踉跄着跪倒在地,“可你怎么就看不到了...“ 二楼雅间的雕花窗棂后,黄忠嗣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这张桂平他早有耳闻,本是县里有名的神童,十六岁便赴科场。 奈何二十年寒暑六试不第,祖传的百亩良田典卖殆尽。 最教人唏嘘的是三年前,其妻为贴补家用,冒险进山采药时竟遭山君袭击,待猎户寻到时,只剩半幅染血的粗布裙裾。 黄忠嗣轻叹着合拢窗页。 作为穿越而来的现代灵魂,他始终难以理解这种孤注一掷的科举执念。 当生存都成困局,何来寒窗苦读的余裕? 只是望着楼下又哭又笑的癫狂身影,终究把批判咽回肚里。 世人各有其道,此刻也只能默祝这位半生蹉跎的举子前程顺遂。 接二连三的报喜人在路上呼喊着,看热闹的百姓也纷纷祝贺中举的学子。 富裕些的举子站在街边抛撒喜钱,更有几户富户带着家丁穿梭其间,专寻那些衣衫寒酸的举子商议联姻。 黄忠嗣在暗处瞧着,不由得发笑——虽说传说中的“榜下捉婿“没想象中那般夸张,但到底还是存在的。 转念又想,许是因着潮州地处偏僻,这些寻姻亲的富户本就没甚大背景,才不敢闹出太大动静。 “捷报!捷报!恭贺海阳县三饶乡黄忠嗣郎君高中发解试解元!“当这声吆喝自长街尽头传来时,客栈周遭的人群骤然沸腾。 报喜人高举红帖疾奔而来,早得了吩咐的阿柴已捧着竹篮守在客栈门前。 “我家郎君偶感风寒,不便与诸位相见。“阿柴边说边将半吊铜钱塞给报喜人。 见着沉甸甸的赏钱,那人眼都瞪圆了,扯着嗓子又喊了三遍贺词。 围观百姓的恭贺声浪里,阿柴突然将竹篮里剩余的铜钱朝天一扬,叮当脆响中人群哄笑着争抢,倒把先前探头探脑想窥视解元郎的闲汉们引开了去。 而秦虹也在此时赶回客栈,挤过拥挤的人群来到二楼。 黄忠嗣正坐在屋内,眼前还摆着一碗汤药。 笃笃笃—— 听到敲门声,他莞尔一笑。 他方才早已瞥见秦虹的身影,此刻不必猜也知来者何人。 起身来到房门口,刚拉开门闩—— “黄兄!你我都中举了!你还是高中解元!“未及开口便被秦虹的大笑打断。 对方面色潮红,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黄忠嗣却只是淡淡笑道:“同喜同喜。“ 秦虹忽觉异样,歪头打量着友人:“黄兄...怎的毫不惊喜?“ “意料中事罢了。“黄忠嗣侧身让出通道,“别堵在门口,进来说话。“ 秦虹大步跨入屋内,目光扫过桌面时猛地顿住。 黑漆方桌上,青瓷药碗边缘凝着深褐药渍,显然久未有人触碰。 “黄兄病体已愈?“他伸手试探碗壁,触感寒凉浸骨。 “哈哈哈,姑且算是吧。“黄忠嗣倚着门框轻笑,眼中闪过狡黠。 “装病?!“秦虹指尖叩响冷碗,“这药都凉透了!“ “倒也不算全装...“黄忠嗣眨了眨眼,“原是有块心病,不过现已痊愈。“ 秦虹眉头深锁:“何等心病竟连我也瞒?莫非——“ 话未说完便被按着肩头打断:“我这病麻烦得很,不知为妙。相识多年,你该懂我的脾性。 喉结滚动着咽回追问,秦虹忽地抱拳正色:“若有驱使之处,黄兄尽管开口。“ “自然。“ 黄忠嗣坐下后说道:“趁着天色还早,等会可以回家中报喜了。“ “黄兄不回去?“ 黄忠嗣轻笑:“我还有些事没办完,等办完了再回去。“ 秦虹闻言点了点头:“黄兄既有安排,那我就不多言了。 现在趁着天色还早,我就先收拾东西回去。等七日后,我们再相约县城,一同赴京赶考?“ “自然可以。“ “那黄兄,我就先告辞了。“ 秦虹走后约莫半炷香工夫,福伯轻叩门扉走了进来。 他俯身在黄忠嗣耳边低语几句,黄忠嗣脸上顿时浮现出笑容:“行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福伯,你帮我找身衣服来,咱们换个行头去见那位林台端。“ 两刻钟后。 黄忠嗣对镜自照,不由惊叹:“这易容术当真神奇!“ 镜中人光洁的下巴已蓄起短须,白皙面庞化作麦色,眼角还添了几道细纹。 “福伯,您会的真多。“黄忠嗣转身笑道。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都是些跑江湖的把式罢了。“福伯轻捋白须。 “啧,我爹生前最英明的决定便是救了您。这般本事...“ 福伯眼泛追忆:“郎君可是想知晓老奴过往?“ 黄忠嗣摆手道:“不必!您现在就是福伯,是家人。至于从前种种...“他故意拉长语调,笑着推门而出。 福伯望着青年挺拔背影,浑浊眼中闪过欣慰。 日头渐盛,两道人影悄然没入街巷,衣袂翻卷处带起几片落叶。 一刻钟后。 黄忠嗣已出现在皇城司据点的二楼,福伯侧立于一旁。 林从文打量着他的装束,不由得啧啧称奇:“若是在路上遇见你,怕是真认不出来。“ 黄忠嗣只是笑笑,并未接话,转而正色道:“台端,鱼已入网。您的人安排妥了么?“ “那是自然。“林从文嘴角微扬。 “既如此,动手罢。“说罢转身吩咐福伯:“去安排。“ 福伯躬身作揖,快步下楼。 片刻后,楼下传来密集的脚步声。 黄忠嗣笑道:“若顺利,今日当能捕得几条大鱼。不过...“ 他顿了顿,“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林从文抬手示意:“但说无妨。“ “潮州私盐贩子多如过江之鲫,其中不少百姓不过贩个三两斤,挣些糊口钱。若牵连过广...“黄忠嗣欲言又止。 林从文目光如炬,沉默地审视着他。黄忠嗣暗自懊悔多事,却又如鲠在喉。 “你确有当官的潜质。“林从文突然笑出声。 “台端何意?“黄忠嗣面露困惑。 “不必多虑,此番只诛首恶。“他顿了顿,“真要激起民变,你我项上人头怕也难保。“ 黄忠嗣松了口气,拱手道:“台端仁德,在下佩服。“喜欢大宋:三元及第请大家收藏:(www.qibaxs10.cc)大宋:三元及第七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