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申之含笑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这样的夸赞。
陆游继续说道:“这些番邦也不敢明着跟金人作对,只能以商队的名义往秦州运送了不少补给。粮草和牲畜不说,甚至还有许多兽皮,正好可以用来制作皮甲。”
在游牧部落中,动物皮和铁器是同一级别的战略物资,一个可以用来做武器,一个可以用来做皮甲。
当然,毛皮的用处也不止那些。
帮李申之小小凡尔赛了一番,陆游继续说道:“金人先是派小股人马骚扰秦州,结果吃了个大亏。邵知州早早地探查到了金人的情报,在山谷中设下了埋伏,将这小股人马尽数歼灭。”
听到打了一场小胜仗,年轻知县们一个个地摩拳擦掌,恨不得金人现在就来攻打应天府,他们也好大展身手。
只有邵继春面色忧愁。他是正儿八经打过恶仗的人,知道金人的脾性。如果说金人一番骚扰抢掠到财物也就罢了,可是这一队金兵竟然被歼灭,那么等到秦州的,将是金人疯狂的报复。
而金人打仗是出了名的狠,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前仆后继,死不旋踵,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说的就是金人的作战方式。
所谓的“金军不满万,满万不可敌”,指的是在万人级别的战斗中,金人这种一往无前的气势,可以摧垮任何军队的指挥中枢。
打仗不是简单的纸面实力对比,随着人数的增多,战场局势的复杂性呈现出指数级增加。而金军则是化繁为简,以猛打猛冲来应对局势可能出现的变数。
这种打法自古有之,其开山鼻祖和集大成者,叫项羽。
项羽最典型的战法,就是率领一支万人左右的精锐骑兵,转战南北,直冲中枢,在正面战场实施斩首战术,曾经在徐州依靠两万骑兵千里奔袭,打得刘邦五十万大军丢盔弃甲,刘邦在逃命时狼狈得不得不把自家孩子扔下马车以使得马车能跑得更快一些。
多少次宋军与金人交锋的时候,都是被金人这种勇往无前的气势攻破了中军,进而导致局面占有的情况下直接全线崩溃。
张浚的富平之战就是如此。
陆游挥了挥手,制止住众人的讨论,继续说道:“果不其然,金军随后组织了大队人马对秦州展开了疯狂的攻势,最终都被邵知州挡了下来。”
得知秦州守住了,年轻知县们纷纷松了一口气。
邵继春问道:“敢问陆知县,秦州伤亡如何?”
“不知。”陆游摇了摇头,继续说道:“金军进攻未果,带来的粮草不济,只得退兵。然而正当金军撤退的时候,邵知州率军出城,猛攻金军,歼敌无数。”
“好啊!好一场大胜!”
“邵知州就是我大宋良将。有邵将军在,何愁我大宋西边定然固若金汤。”
陆游看了看李申之,见李申之点了点头,继续说道:“退却的金军并没有放弃,他们先是与川陕方面交涉,并没有什么效果。于是金军便纠集了大队人马,重新进发秦州。只不过这次并没有急着进攻秦州,而是将秦州团团围住,打算将邵知州困死在秦州城内。”
邵继春松了口气,说道:“有赖李公子提前布局,秦州城内的粮草至少够城中军民两年的消耗。既然家父还有余力出城追击金人,那么想必城中的伤亡并不是很大。”
李申之继续道:“秦州的局势暂且就是这样,咱们担心也没用。至于现在秦州是什么状况,咱们不得而知,毕竟传来的消息已经是半个月之前的事了。咱们现在需要商议一番,咱们应天府该如何应对金人的威胁。”
张浚坐在上首位置,自从一开始说了几句话之后,一直没有发言。坐在他旁边的赵不凡和赵瑗同样也没有说话。
这是张浚特意安排的场面,就是想练一练李申之这块真金,让他尽快走上知州的岗位。
张浚善于发现人才和提拔人才的美誉,绝非浪得虚名。
尤其是遇到了李申之这样的旷世奇才,张浚恨不得立马提拔李申之当京西制置副使,给自己当一个全面副手。
李申之询问众人应对金人的对策,韩平问道:“金人何时会来犯边?”
“不知道。”李申之摇了摇头,这个问题也是他最担心的问题。
韩平说道:“应天府距离开封府实在是太近了,金人早上发兵,最迟晚上也能到应天府。我所在的宁陵县更是紧贴着开封府,若是金人搞一个突然袭击,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李申之点头称是:“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咱们要商量一番,该如何建立咱们的预警系统?”
陆游始终与李申之在一起,两人经常商讨各种局势和对策,是以知道李申之的想法和打算。
也正是因为如此,今天他的一项重要任务,就是给李申之捧好哏。
陆游说道:“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咱们防着金人,却又不能始终处于防备的状态。按说将百姓和士兵全都塞到小城里面是最为稳妥的办法,可是这样一来,日常的生产活动也没办法继续,这样对咱们也是巨大的损失。所以说,咱们需要商量一番,如何能在不影响日常生产的情况下,防备金人的进攻。”
范成大读过一些兵书,踊跃建言道:“可以在宁陵县设瞭望台和烽火台,然后在每村的村口设一面铜锣,当宁陵县的瞭望台发现金人之后,便立马点燃烽火。每个村子都留人值守,见到烽火之后瞧打铜锣迅速组织乡民集合,然后统一跑到就近的小城之中。”
韩平反驳道:“不妥。咱们设置瞭望台,必然隐瞒不过金人。若是金人知道咱们立起了瞭望台和烽火台,必定会提前来找麻烦,到时候咱们该如何应对?”
韩平的担忧,更多的是从政治上的考虑。
毕竟从理论上来说,宋金双方现在处于和平阶段,是不宜用出格的举动去刺激对方。
应天府这边立起来烽火台,明摆着是要防备金人的进攻。这时候万一金人派使者来质疑宋方,岂不是落人口实。
毕竟应天府还在宋国朝廷统治之下,不像秦州处于理论上的独立状态。
金人完全可以通过外交途径,逼迫宋方撤掉瞭望台。到那时金人再来进攻,应天府依然是一个瞎子。
到那时候,宋人总不能说我预判到你要攻打我吧?
不设瞭望台没办法预警,设了瞭望台又容易刺激到金人,陷入两难的众人在此将目光看向了李申之。
他们已经从李申之的脸上看到了熟悉的表情,那家伙的脸上分明写着四个字:我有办法。
ps:胡世将是一位功勋卓著的抗金名将,因为种种原因名气不是很大。上不如中兴四将,下不如民间抗金义士。在川陕,他的名气也一直在吴玠吴璘兄弟之下。殊不知他始终与吴玠并肩作战,后来更是吴璘的长官,主政川陕期间,不论是抗金意志还是为政治军的举措都可圈可点。名气不显,或许只是因为他并没有亲自领兵上过前线吧。
只可惜积劳成疾,在五十多岁的年纪突发疾病去世,可惜可叹。
在此附一首胡世将的《酹江月》。
神州沉陆,问谁是、一范一韩人物。北望长安应不见,抛却关西半壁。塞马晨嘶,胡笳夕引,赢得头如雪。三秦往事,只数汉家三杰。
试看百二山河,奈君门万里,六师不发。阃外何人,回首处、铁骑千群都灭。拜将台欹,怀贤阁杳,空指冲冠发。阑干拍遍,独对中天明月。
(本章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