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80章 始皇:世上无神仙?五月大雪!
始皇帝此时端坐在一张御座上,这张御座跟随他从咸阳一路来到琅琊。虽然此刻已经一幅油尽灯枯之像,然而只要依旧还坐在御座之上,他便还是始皇帝!
集天下威权为一生之帝王!
普天之下,唯有他能坐,其他人皆只能跪坐,这便是威权的体现!
尽管语气难得柔和,始皇帝身上的威严却并没有半点丧失。他端坐在御座之上,目光如同鹰隼一般,看向于内侍指引下跪坐的两位大臣。
而李斯赵高虽然听从始皇帝之令,不曾行大礼,但是依旧端正跪坐于几案之后,满脸肃然。
“丞相辛苦。”始皇帝显然已经知道二人飞马而来之事,声音沙哑地开口。
这尚且是始皇帝此生第二次叫李斯丞相,第一次乃是任丞相之时。
丞相的地位极高,纵使是君主亦要尊敬。任命丞相之时要筑台设坛,焚表以告上天,而后向丞相而拜,此所谓拜相。
像此等嘘寒问暖之举,只能算是君主对丞相尊敬的日常,李斯此生第一次感受到始皇帝对自己的尊敬,心中涌起的不是感动或者骄傲,而是恐惧。
他知道,始皇帝此时已知自己将死,虽然声音温和,但是实则正拔剑四顾,意欲于自己死前,彻底荡平大秦所有不安之源!
他连忙拜伏于地,强行按捺住心头的恐惧,恭谨开口:“始皇帝有召,斯自当立至,此为臣之道也,无谓辛苦。”
“而君位交替,乃是国之法,自然也是天道!”
然而,吾之师何曾说过琅琊台数日前的豪雨亦是地气交海气这样的话?
没想到自己老师坟头草都一丈高了,还被赵高拉过来为他的话背书,并且平白无故让自己背了个锅,李斯心中说不出的恼火。
虽然心中快意,赵高脸上却丝毫没有表露。他再度垂目谦卑地开口:“启奏始皇帝,琅琊多日豪雨,琅琊台有多处坍塌,山道泥泞难行。”
“而卫尉军军士皆为三层重甲,又有兵车,或因此迁延,亦是平常。”
然而始皇帝却不曾想过,赵高原本亦是一个有为公子,少时亦得饱学之士教导,得赞曰贤,曰聪慧,曰他日必有九卿之相!
以他的才能,以及赵国公子,虽然只是落拓的公子身份,又有私纵秦异人归国之恩义,位列大秦九卿,原本就是板上钉钉之事!
却仅仅因为自己母亲一句夸耀自己家世的“赵政”,全家除父亲之外皆入隐宫。亲眼看着自己的母亲遭遇最残酷的腐刑而死,仲弟无法接受如此变故,解散头发覆面自尽。
他端正下拜:“臣中车府令高,请始皇帝立少子胡亥为二世!”
他呆立片刻,慨然地发出一声长叹:“朕今日听闻天有二日,又听闻琅琊台五月冰雹,心中既怒且喜。”
“便如此番琅琊台之冰雹,虽然罕异,终究只是地气与海气相交,不可持久,且仅限于琅琊台方圆七里之地!”
始皇帝并不是傻子,他自然能够看出赵高为了胡亥继位不遗余力。尽管有些话是李斯向始皇帝进言的,但是始作俑者当然是赵高。
他声音沙哑地开口:“今朕欲即刻拔营返回咸阳,心中却有一事牵挂不下。”
“而此时,琅琊台上正天降冰雹,其大如鸡子。令高,斩个妖邪而已,怎生又是天有二日,又是天降冰雹?”他低头俯视着赵高,声音幽然。
始皇帝脸上难得地露出一丝笑意,声音温和地开口:“吾之丞相果然非幸进之辈也。”
李斯既然得始皇帝简拔于微末,心中自然铭记始皇帝之恩遇。
“令高,”他的目光落在了赵高身上,“尔当日言,若以少子胡亥为将,遣五千卫尉军登琅琊台,斩妖邪之事如同反掌观纹。”
他对始皇帝知之甚深,自然知道这位雄才伟略的帝王,虽然已经下令要斩尽天下方士,然而在其生命的尽头,却依然还在期盼着有神仙,能够让他长生下去。
始皇帝不置可否地点点头,目光转向赵高,微微沉吟。
赵高平静地开口:“若是天象,如何少子胡亥得见,吾等近在咫尺却不曾见之?”
他于隐宫之中二十载,每一日都在诅咒始皇帝,诅咒大秦。
他仅仅只是中车府令,虽然丞相李斯几成他门下走狗,然而在始皇帝面前,依然只有李斯说话的份,始皇帝不问,他赵高连头都不能抬。
“幸而廷尉斯为臣解惑。廷尉斯师从大贤荀子,其师曾言,大洋有海气,而陆地有地气!”
始皇帝毫不掩饰自己对赵高的多疑,现在还诘问赵高,赵高却依旧淡然。
他继续开口:“吾听闻,琅琊台突然起雾,一丈便不可视物,甚为罕异。少子胡亥在琅琊台上迷途,而后又遇天有二日之像。”
“朕体略有不安。”他目光扫过端坐于案几后的李斯和赵高,淡淡地开口:“欲,速回咸阳!”
李斯一震,而赵高眼中则是露出一丝笑意。
“而今少子胡亥领军登台已有半日,何以迟迟而不定!”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再度深拜于地。
“地气与海气相交,便有豪雨,乃至龙吸水,冰雹等诸多天象!”
他淡然地开口:“琅琊台落下冰雹之时,臣当时亦极为讶异。”
赵高终于得以抬头,他不留痕迹地看了看始皇帝的脸色,再度确认了自己的判断。
“蜃景?”始皇帝微微一愣。
始皇帝再次一怔,他转头看向李斯:“斯,可是如此?”
“正是蜃景!臣与廷尉同在琅琊山侧,距离琅琊台不过二里。”
目送着内侍离开,始皇帝这才转过头来,重新看向赵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