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挂了手机,他又点开电脑的话筒:“抱歉,久等了。你的意思我明白,只是增资扩股毕竟是损害原股东的权益,我不建议你在现阶段实行...”话说一半,他头有点晕,别开脸吸氧。这一别脸,猛住了。
黎英睿因为要工作,安排的都是单间透析。面积不大,也就没在北墙上开窗,只在门上装了个圆形的观察窗。
此刻圆窗后贴着一张熟悉的脸。无言无语,红着双潮湿的眼。
黎英睿就这么跟肖磊对视,直到视频对面的创始人叫他,才如梦方醒。强压着情绪波动,把这个视频会议开完。屏幕闪退的刹那,门被推开了。
肖磊从护士那边拿了口罩,做了简单的消毒。轻着步子进来,坐到床边的蓝色陪护椅上。
“啥时候开始的?”
“你怎么来了。”
两人同时问出口,问过后又双双沉默了。
肖磊盯着黎英睿的小臂。整条胳膊就关节最粗,肘内到手腕是大片的紫,紫甘蓝的那种紫。接着针头的两根血管粗得像火腿肠,在皮下狰狞着。手腕处一个被血流冲出来的包,一跳一跳。
不到两年。肖磊想不明白,仅仅是不到两年,那个英姿飒爽的男人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瘦得像一捧流沙,顺着指缝哗哗溜走,怎么抓都抓不住。
病得像一座孤坟,隔着一层岁月的土,怎么看都看不清楚。
他拉下口罩,从床边柜抽了两张纸,堵着鼻子哼哼:“闺女中午来我家了。说你一三五打点滴,我给她姑打电话问的。”
黎英睿看着已黑屏的电脑。黑得像一方石碑,映着他骷髅似的脸。
“瑶瑶很喜欢你。”他凄清地微笑着,“不管咱们之间如何,我还是希望你偶尔可以看看她。”
“这不用说。啥时候我都把她当自己闺女。”
肖磊看着身旁的透析机,交错的管子里都是血。就这么把人身上的血抽出来滤一遍,很难想象得遭多大罪。
“疼吗?”他问。
“不疼。”黎英睿摇着头,缓缓眨着眼睛,“比原来强多了,除了不能出远门,跟正常人没差别。”
“我刚才问了护士,说你一开始透析管子过敏,差点没了。”肖磊不敢再看泵血的管子,垂下脑袋。手肘拄着膝盖,手指重重地搓着脑门,“黎英睿,我警告你。你要是敢背着我先死,我挖也得给你挖出来。”
黎英睿笑了:“挖出来干什么?”
肖磊没抬头,从下瞪着一双决绝的眼睛:“挖出来埋我坟里。”
黎英睿被这句狠话给震住了,半天没缓过神。幸好肖磊就疯了这么短暂的一瞬,下一瞬又变回了流泪狗狗头。又抽了两张纸捂住鼻子,噗哼噗哼地大力擤着。
黎英睿有点看不过去了,肖磊这鼻涕擤得他都要耳鸣。
“这样擤容易把细菌冲进耳道。你拿纸巾按住一侧鼻孔,另一侧用力。少量多次地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