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一贯温吞的雨声,在今夜刀光剑影的肃杀下,也显得愈加嘈杂起来,似琼珠乱撒,砸在人脸上,生生地疼。 真是可恨,照月垂眸看着被雨水浸湿的霁月剑,心底涌出一丝不甘与悔恨,到底还是她不够强大,才会一而再再而叁被旁人左右命脉。 她想起师父曾言,江湖少杰多如群星璀璨,从不缺天才,但能站于剑道巅峰、傲睨群雄的,一定是爱剑成痴,为之付出百倍努力的天才。 她还是太弱了。 如此,方才配得上“名剑之主”四字。 他以鲜血驱动蛊物,倏忽之间,殷晴脖间的红绳有如感应般发烫收紧。 是蛊虫在心口作乱。 但而今,他也管不了那么多,强忍住甚过刀绞的痛意,嗓音嘶哑,他仍放缓了声调,竭力克制着心底腾腾不灭的怒意,柔声喊着她的小字:“猗猗,过来。” 犹附骨之疽,想逃也逃不掉。 风潇雨晦,远天有鹧鸪啼鸣,殷晴一动未动,他等得不耐,佯装的温柔色也被雨水洗去,眼底愈是沉闷,像凝了一滴不散的浓墨,任大雨滂沱,怎也洗不净。 “猗猗。”似不耐到极点,磨齿重复: “过来。” “我说过,不要多管闲事!” “不恕,不要伤人!”殷晴高呼。 燕归面无表情地瞥一眼被照月护在身后一脸惶急的殷晴。 像极了眼前两人。 他零落一身雨,心底不知为何,像是被这雨水淹没了,冷冷凄凄地,泛起一丝不为人知的苦涩之意,仿佛天地之间,他始终孤寂一人。 又蓦地想起了从前,从前不是的,他还有猗猗,两人初初相识时,猗猗也曾因担忧他受伤而露出过这番心慌意急的神色,可自下了山以来,一切便成了倒悬光景,她身旁总是围着一群叽叽喳喳的苍蝇,惹得他处处不顺心。 为何呢?为何他永远屈于他人之下? 他多么嫉妒,又多么渴望,她能这样担忧他,只担忧他,只看着他,独一无二,再无旁人。 燕归狠狠剜了眼照月,发疯般的嫉恨在心头熊熊燃烧,让他恨不能将夺走猗猗目光的碍事之人尽数除之而后快!额角青经紧绷,忍了又忍,不能,不能。 “我也说过,有我在,你休想带她走!” 正在叁人僵持之时,忽闻江上沙洲有山水清音起,一阵凤箫声动,有轻风拂过水上白苹,圈圈波纹弥荡开来。 定是出门忘看黄历,那个阴魂不散的狗屁东西,竟然找了过来,枉她一路东躲西藏许久。 一道白衣束发的少年身影立于舟头,任风吹泊,一曲箫声吹断水云间。 殷晴反应亦是飞快,她反手扶住脚步踉跄的照月,忧心:“你的伤……” 看一向从容洒脱的照月露出这幅张皇失措的模样,又忆起那似曾相识的箫音,殷晴当即反应过来,来人是何! 手忙脚乱地跟着照月的步伐,回眸匆匆一瞥,却瞧见方才还向她夺步而来的燕归停在原地,就这么看着她离去。 殷晴只觉他笑得让人骨寒毛竖,他幽幽看她,仿佛盯着一只待宰的羔羊,一只怎么也逃不出他手掌心的猎物。 隔着潇潇雨幕,殷晴看不真切,只得睁大眼睛,竭力辨认,他似是在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