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在季君困惑的目光下起身,收走柜台前那几张季鹤的笔迹。 黄秋风哭笑不得,“对,是你儿子。赵佶的《千字文》,小小年纪,字居然练得这样好。” 黄秋风说,“瘦金易俗,可他写得不俗。” “年纪还小,长大会好的。”黄秋风敷衍一句。 “你最懂!” 季君搂过乔横林的瘦小身板,对愤然出走的黄秋风开怀大笑。 乔横林冷不丁喊了句,尾音沙哑,眼睛却有神得厉害,他不懂黄秋风的话是什么意思,但他似乎被教过喊爸和爹。 乔横林努努嘴,极快地冲被书柜藏起来的屋子瞥了一眼,然后怯弱地低头,他错了喊人的顺序,院长说不能错。 “你会说话,”季君喊叫,“我还当你是傻子呢!季鹤,季鹤!他会说话,你来看……你想来看吗?” 季君很会给自己圆场,不住嘟囔着:“季鹤的好奇心肯定被黄狗吃了。你会说话就得上学,你多大?黄秋风说比季鹤还大一岁,怎么还没他个高。季鹤上几年级来着?你想不想跟他一块儿。” 季君见他有反应,伸手将乔横林的略微内扣的肩掰直,郑重地嘱咐:“以后你就在这里住,但不要叫我爹,爸也不行。你看季鹤就从来不叫。这个家,他当家,你要听他的话,懂了没?” 季君立即起身,跺了跺发麻的脚,一把将身量轻巧的乔横林推过去,谄媚地笑:“季鹤你看,我们养他,他吃得也不——” 季君转口,“他不挑食。” 乔横林明白他的表情,胆怯地向季君投出求助的眼神,没想到比他高上一整个头的季鹤伸手拽紧他的领口。 季君不敢阻拦,重新蹲下身将棋盘上的食物残渣扫进垃圾桶里。 乔横林畏缩地想要逃跑,季鹤立即将人拽回,将杂草一样的脑袋迅速摁进水池,停留片刻再捞上来。 季鹤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怔了一会儿,然后别开脸,“自己洗,脸和手。” 季鹤伸手,将水龙头打开,水流很小,缓慢地蔓延到乔横林的手腕。 水面泛出油沫的亮光,季鹤忍着眉头说,“算了。” 没等季鹤阻止,乔横林拉走他手里的手帕,身量很快矮了大半截。 季鹤往后退,乔横林立刻膝行贴他,专注做完这件事,才把后脑勺仰高,灼灼亮堂的眼珠难以克制地颤动,似乎等待季鹤说些或做些什么。 “不要这样做,”季鹤低声说,将乔横林的双手摊平放在洗手液的泵头下,“像这样按下去,先搓手心,再搓手背,最后是指缝,如果指甲有灰,就多洗几遍。” 季鹤个子高,在班级里也位于发育前列,每逢升旗排队,他总能看见各种各样的脑袋,圆的方的,但统统跟眼前这个脑袋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