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汝是说伪汗并未理会苏子河东岸的马儿墩城,直接往灶突山方向来了?”听完负责军情搜集的牛录章京朱尔铿格禀告,巴海陷入深思,伪汗用兵向来谨慎,难道不怕我军从马儿墩渡河袭扰他的后方吗?此事着实蹊跷!正在思考,又有亲卫送来军报给朱尔铿格,朱尔铿格看完面如土色。
“怎么回事?军报上讲些什么?”巴海皱眉问。
“卫军偷袭了鸦鹘关,牛录章京克什与麾下三百将士全部殉国”。
“什么!”巴海听罢大惊,若卫军攻占鸦鹘关后继续南下,再夺取兀剌山城,便可以沿猪婆江一线彻底切断辽南与建州的联系。伪汗好奸诈!居然声东击西、绕道攻打鸦鹘关;伪汗好气魄!不仅想占领赫图阿拉,还想将辽南的己方军队全部吞掉。拿下鸦鹘关后便与辽阳的卫军占领区联成一片,后勤补给可以源源不断地从辽阳经太子河运往鸦鹘关,自然不怕马儿墩城守军袭扰粮道。可叹自己为了在苏子河东岸埋下一颗钉子,特意将界藩城(界凡城)、古勒城的守军全部集中于马儿墩城,还命正白旗甲喇章京郝尔德指挥守城,不想全做了无用功!
“大帅!卫军攻占鸦鹘关,马儿墩城已无法威胁其后方,不如将赫尔德章京调回赫图阿拉,集中兵力守城”,身旁的骁骑校萨布素建议。此人虽然官职不高,却出生于满洲大姓富察氏,少小从军,腹有韬略,参加过多次抗俄战争,屡立战功,所以巴海才将其调至身边,遇事也喜欢征求他的意见。
“嗯,撤是肯定要撤的。只是卫军人多势众,我军丢失萨尔浒后,士气已失,即便调赫尔德回来,赫图阿拉也是守不住的”,巴海平静地说,仿佛只是件小事。
“大帅的意思是?”萨布素身子一震,俨然猜出主帅的用意。
“没错,我打算放弃赫图阿拉,撤往宁古塔。不仅军队要撤,城里的百姓也要全部撤往宁古塔,留一座空城给卫军”,巴海狰狞地说。
“大帅,若是带着百姓撤退,恐怕会拖累行军速度,万一被卫军追上可就麻烦喽”,萨布素赞同撤退,却不赞同带着百姓一起走。
“无妨,军队和百姓分开走,分成多队,即便卫军追击,也只能追到部份。运输不便,伪汗想追咱们,粮食草料运不上来,如何追?等拖延到朝廷援军抵达,关外的形势便于我有利也”,巴海解释着自己的用心。
“大帅的苦心,末将明白。只怕有些人吃不了苦,不愿意北撤宁古塔”,萨布素叹了口气。
“哼!谁若是不走,军法从事!”巴海狞笑着下令,“击鼓聚将,让诸将至大营议事”。
聚将鼓响起,奉天副都统逹都、一等侍卫郎坦、牛录章京台斐英阿、骁骑校阿兰吉喀,达斡尔部穆昆达(氏族长)巴雅勒布哈、奇勒尔部哈拉达(首领)奚鲁噶奴、费雅喀部哈拉达飞牙喀、雅库特(鄂温克)部哈拉达傅森内、乌德赫部哈拉达索多尔凯全部闻鼓声而来。
巴海平静地对众人说出自己的决定,大帐内一片死寂。
“大帅,赫图阿拉可是咱大清的兴京,如果丢了,恐怕皇上会怪罪,人心也会浮动。末将不赞成北撤”,骁骑校阿兰吉喀虽是索伦人,却已入了旗,心中早将自己当成旗人,不愿意放弃赫图阿拉。“留守赫图阿拉是条死路,卫军装备精良且是百战强军,伪汗又用兵谨慎、不肯分兵,正面对决我军绝不是对手,汝等忘了萨尔浒乎?唯有向北撤退,拉长他们的辎重补给线,才能寻找到战机,击败敌人”,巴海坚定地说道:“我意已决,此事不必再议”。
“如果放弃赫图阿拉,辽南的友军怎么办?”牛录章京台斐英阿问。
“我已命甲喇章京塔尔岱率军由辽南撤往宁古塔,又命牛录章京萨舒库坚守兀拉山城,无论如何也要坚持到塔尔岱部赶到才能离开”,巴海从容地说。
“我是朝廷任命的奉天副都统,有守奉天之责。大清军法森严,赫图阿拉尚在奉天辖区,若去宁古塔,朝廷必追究失土之罪,左右都是死,情愿守兴京而死,便不与大帅同去宁古塔了”,逹都不肯听令,愿独领本部守赫图阿拉。
“副都统勿忧,我自会向皇上奏明北撤宁古塔是我一人主意,与诸位无干。您只需听令即可,朝廷要追究也只追究我一人”,巴海将责任全担了下来。
见他如此说,逹都只得朝他拱了拱手,表态同意。
“呜~呜~呜~”帐内忽然传来哭声。众人顺着声音瞧去,却是一等侍卫郎坦。
郎坦边抹眼泪边说道:“兴京乃我满洲龙兴之地,列祖列宗陵寢所在,岂能不战而退?皇上委我为守陵大臣,自当守陵而死。诸公莫要劝我,我誓守永陵!”
一听这话,众人顿时明白过来,丢失土地好办,仗打到现在,失土的官员大有人在,也不见得全都被治罪。可丢了爱新觉罗家的老祖坟,罪名要大得多。巴海保得了失土之罪,可未必保得了弃陵脱逃之罪。毕竟赫图阿拉西边启运山上的永陵可是爱新觉罗家老祖宗们的陵寝所在,太祖皇帝的六世祖猛哥帖木儿(追封肇祖原皇帝)及其嫡福晋(追封肇祖原皇后)、曾祖福满(追封兴祖直皇帝)及其嫡福晋(追封兴祖直皇后)、祖父觉昌安(追封景祖翼皇帝)及其嫡福晋(追封景祖翼皇后)、父亲塔克世(追封显祖宣皇帝)、母亲喜塔拉氏(追封显祖宣皇后)以及伯父礼敦、五叔塔察篇古等人皆葬于永陵。郎坦是一等侍卫兼守陵大臣,若弃永陵而逃,必死无疑,还不如力战而死、保全名节和家人。
这一回巴海没有再劝,长叹着说道:“为了今后的战斗,我不能给你太多兵马。你只能率本部兵马守卫永陵。贤弟放心,我会将你的功绩奏报给皇上,皇上定会善待你的家人”。
郎坦的本部兵马已经在萨尔浒之战中损失殆尽,剩下来的满打满算也不过三百人。巴海不拨兵马给他,等于是将他往死路上逼。可他非但没有动怒,反而朝巴海深鞠一躬,“多谢大帅成全,请告诉皇上,奴才生是满洲的人,死是满洲的鬼!”
“放心吧,本帅定会将你的忠心奏明皇上!”军情紧急,巴海不再多说,立即组织军民人等撤退,赫图阿拉(老城)、佛阿拉(旧岗、旧老城)顿时哭声震天。尽管恋恋不舍,两城的八旗子弟还是迅速收拾家赀、装上大车,在军队的护送或者押送下,往北而行。巴海大帅的军令讲得明白,凡我满洲子民皆须坚壁清野以待卫军,不肯撤退者便是通敌,当场格杀。这可不是说着玩的,有几个满洲老人仗着昔日的功劳,大骂巴海误国、放弃兴京不守,当场便被凶狠的索伦兵砍了脑袋。几颗血淋淋的人头往城墙上一挂,两城军民的动作立即迅速起来。好在从龙入关后,留在赫图阿拉、佛阿拉的八旗子弟已经不多,满打满算不过两万人,真撤的话,速度也很快。为了给大军撤退争取时间,巴海又命达斡尔部穆昆达(氏族长)巴雅勒布哈率一千四百名达斡尔骑兵殿后,不断骚扰卫军,拖延他们追击的时间。(本章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