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孟库特木尔宣完旨,得意扬扬地走了,留下抑郁不平的阿布鼐心潮起伏。他秘密召集左都千户长虎鲁克寨桑、右都千户长塔什海、前都千户长巴达西寨桑、中都千户长斯楞格、千户长薄托和五人商议。虎鲁克寨桑、塔什海、巴达西寨桑、斯楞格皆是阿布鼐之父林丹汗时期的老臣,薄托和则是万户府直辖的千户长,一向忠心耿耿。
“你们都是孤的股肱之臣,孤有心事也不瞒你们”,阿布鼐目光炯炯地望着五人,“今日那宣旨官孟库特木尔实在无礼,孤身为大元嫡脉、成吉思汗的子孙,受辱于一个小小的副都千户,深以为耻。奈何?”
“主忧臣辱,主辱臣死。奴才愿带人扮作清军劫杀那厮”,在座之人以薄托和最年轻,出了个扮清军杀人泄恨的主意。
“不可,若说是朝廷的钦使在咱们的领地被清军劫杀,莲汗何等人物,如何肯信?”中都千户长斯楞格断然反对,大声说道:“奴才是察哈尔人,只听从大元嫡脉的号令。您若是想隐忍,奴才便陪您一同隐忍;若是想兴兵恢复大元旧业,奴才亦誓死相随”。
此言一出,阿布鼐感动万分。当年他的父亲林丹汗兵败,虎鲁克寨桑、塔什海、巴达西寨桑等老臣迫于形势,先后降清,唯有斯楞格忠心耿耿地保护着怀有身孕的母亲投奔卫国,又一路辅佐自己走到今天,何其难得!不由得哽咽起来,“即使是全天下的珍宝,也比不过斯楞格的忠心!”
他这一夸斯楞格不要紧,其他三位老臣虎鲁克寨桑、塔什海、巴达西寨桑脸上挂不住了,毕竟他们曾在林丹汗兵败之际,弃主降清,虽然当时缺吃少穿、部众冻饿而死大半,乃是迫于形势不得已而降,但毕竟名节有亏,与斯楞格相比,差了很多。
虎鲁克寨桑忽然老泪纵横,“当年之事,奴才实在是逼不得已,已经对不起老主子,不敢再对不起主子,不得不冒死为您言之。如今大卫国势昌盛,我察哈尔部实无力抗衡。请您暂忍小人之辱,韬光养晦”。
塔什海亦哭道:“请主子暂息雷霆之怒,难忍者忍之。若实在气不过,可上疏请大汗做主。毕竟您是大汗的义子,大汗定会为您惩治孟库特木尔那小人”。
听他俩都劝自己忍气吞声、不要与大卫国为敌,阿布鼐叹道:“孤虽然从小在大卫宫廷长大,却没有一刻忘记自己是蒙古大汗林丹之子,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复兴大元,不料你们却已经忘记了”。
“奴才不敢!”听了这话,五位大臣全都跪下。
阿布鼐却不管不顾,流着泪说:“世人都说孤从小由义父抚养长大,义父待孤恩重如山。可谁又知道,因为这大元嫡裔身份,义父其实心中对孤十分忌惮,直到成年,在母亲和老臣们的不断请求下,他才肯放孤回察哈尔部,又派禅尔济掌管财权、阿达主管刑诉。孤名为察哈尔之主,却处处受到掣肘,好不容易得到领军返回察哈尔草原的机会,义父又派纳噶特、大紥木素领兵钳制于孤。还有一班小人整日在义父身边进谗言,说什么孤有反心、迟早必反。若不是孤小心谨慎,恐怕早死多时。唉!这有名无实的察哈尔亲王、土绵,不做也罢。只是今日受辱于一个小小的副都千户,死后实无颜面见祖宗!”
“奴才该死,让主子受此大辱,请主子治罪!”见阿布鼐这般伤心,五人赶紧请罪。
“罢了~罢了~”阿布鼐摆了摆手,声音萧瑟。“主子,奴才有一言不吐不快”,巴达西寨桑却跪下言道:“咱们察哈尔部如今驻牧于土城附近,这里虽然有盐池之利,却地势平坦,且离归化、大同很近。如果您不暂息雷霆之怒,一旦卫军来伐,何以抵挡?”
这话击中了阿布鼐的心肺,义父的厉害手段,他是极清楚的。表面上说土城依着岱海,有盐池之富,将察哈尔万户府设在土城,是照顾察哈尔部,其实这地方富则富矣,却只有些小山、丘陵,无险可守,又离卫军的军事重镇归化城、大同很近,自己如果兴兵反卫,如何挡得住近在眼前的卫国大军?
“巴达西寨桑,你说的对。孤的心累了,想去察哈尔召(察哈尔庙)拜佛,平静一下浮动的心。你们都退下吧”,阿布鼐意兴阑珊地说。
——
察哈尔召是阿布鼐驻牧于察哈尔时所建的萨迦派寺庙。庙里的两位高僧阿杂里、僧格浑津均是智谋之士,每当察哈尔亲王遇到疑难事,都喜欢到庙里布施并请这两个和尚出谋划策,所以他俩对察哈尔亲王心事一清二楚。
见阿布鼐面色不善,阿杂里眯着眼睛、入定般一动不动。僧格浑津却笑起来:“阿弥陀佛!看来殿下此次试探效果不佳?”
“我父亲的老臣中只有斯楞格支持我,虎鲁克寨桑、塔什海、巴达西寨桑皆不赞成我兴兵反卫、恢复大元。如今我能够掌控的力量只有我的侍卫队、斯楞格中都千户府的三个千户、薄托和那一个千户,势单力孤,难成大事”,阿布鼐郁闷地说。
“您是成吉思汗的直系子孙,又是林丹汗之子,察哈尔部的人心大多向着您,岂是表面上的这点力量?只要您打出成吉思汗的那杆苏鲁锭,察哈尔甚至全蒙古愿意响应您的人不计其数,又何必妄自菲薄?”僧格浑津劝解道。见他不说话,又笑了笑,“您不必烦恼,阿杂里上师早有谋划”。
“哦,请上师助我恢复大元,大恩大德,弟子永世不忘”,阿布鼐慌忙向阿杂里行礼求教。
阿杂里却入了定,闭着眼不说话,并不是睡着了,而是故意为之,试探察哈尔亲王对自己的尊重程度。自从莲大可汗掌权以来,制定《大卫律》,取消了僧侣很多特权,对寺庙和僧人的财产也征收赋税,又在各派中搞互相制衡那一套,很多大和尚的日子不如以前好过。阿杂里、僧格浑津均属于失势的萨迦派高僧,对现状很不满,阿布鼐等察哈尔部的台吉又是他们的大施主,自然希望能通过帮助阿布鼐掌控察哈尔部甚至整个蒙古,来提高自己的地位。不过,他们又害怕阿布鼐掌权后会受其他势力更大的教派蛊惑而改宗,所以故意不理不睬,以作试探。见上师入定,阿布鼐面上没有露出半点不满,而是恭恭敬敬地等待上师醒来。
“阿弥陀佛!”阿杂里大和尚终于醒来,对察哈尔亲王的虔诚十分满意,笑道:“殿下勿忧,前些日子,垂扎布台吉到庙里布施,我已说服他支持殿下;敖汉部班第、玛济克两位台吉,奈曼部衮楚克台吉派人来布施时都曾向老僧表态:只有成吉思汗的直系子孙才配做蒙古草原的主人”。垂扎布是附牧察哈尔部的喀尔喀部落台吉,手中有一万多部众、两千士兵。敖汉、奈曼这两个部落原先都是察哈尔部的附庸,虽然后来投降了满清,可依然与察哈尔部关系密切。
听说大和尚帮自己找了这么多强援,阿布鼐慌忙道谢,“多谢上师!”
“您莫要称谢,莲汗轻侮僧人、倒行逆施,已成佛门公敌,这都是小僧应该做的”,阿杂里双手合什,念了声“阿弥陀佛”,又缓缓开口:“有几位客人想见您,不知您是否愿意拨冗相见?”
“上师的客人便是孤的客人,快快有请!”阿布鼐大声说道,心中却在狐疑,不知上师介绍的那几人是何来路?(本章完)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