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问题是军方的做法也很难说就错了。是不是瘟疫虽然不好定论,但毕竟全村出现症状者已经超过三分之二,可见此病传染力很强,即便不是瘟疫,一旦蔓延开来恐怕也大事不妙。
再加上西面不远处的那座海港城市正在建设当中,根据京华的规划,那里将是柬埔寨王国日后的第一大港口,属于绝对的重点工程,集中了大量的人力物力,万万不容有失。军方断然处置,至少也是维护了工程建设的安全。
相比那个小村的两百七十多人,这个工程集中的人力至少是十万规模,双方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就当甲斐姬认为此时非常棘手的时候,夫人黄止汀也蹙眉朝高务实望去,似乎也就觉得此事不太好办,还是让老爷亲自决断比较安心。
谁知道高务实地决断极其果断——甲斐姬甚至怀疑他的思考没有超过三次呼吸。然后便听见高务实道:“病症未曾彻底查明而杀该村近三百口,判高乐山就地解职,不再担任金边警备军第二镇第二协第三标标统职务,另罚杖责二十,并准公开行刑。此令。”
不仅甲斐姬,就连黄止汀也眉头大皱,而一直以直言敢谏着称的刘秘书长更是立刻站了起来,显然准备反对。
谁知道高务实看也没看,又继续道:“家丁高乐山临危不乱,处事果断,手段老练,敢于负责,现擢为定南警备军司令部作战副参谋长。此令。”
甲斐姬当场愕然。
她想不到高务实的决断居然是把一件事分成两件事来处理,先是把高乐山一撸到底,还出于“平民愤”的考虑将其公开杖责二十。
然后却又以老爷身份肯定高乐山的能力和责任感,二话不说当场超拔提升,从普通“家丁”直接拔擢为定南警备军司令部作战副参谋长——这还升官了。
这一来,既然事情被分开处理,顾问团不能说老爷偏袒武装家丁——职也撤了,板子也打了,还是当众行刑,民愤自然也就得到了宣泄,他们的述求自然就得到了满足。
然而高乐山也没亏,前脚刚刚撤职一撸到底,后脚直接起飞,从金边警备军驻外镇守部队的区区标统,直接升任南疆核心的定南警备军司令部,还一下子就做到副参谋长,简直是一念地狱,一念天宫。
不过,这件事情的处理让甲斐姬最觉得心惊的是高务实决断之快,和决断中蕴藏的含义。决断快意味着高务实的思路极其清晰,这样在别人看来非常复杂的问题在他看来根本没有什么难处理的;至于蕴藏的含义……
为了一部分人而牺牲另一部分人到底是不是公正?为了多数人而牺牲少数人到底是不是公正?
这对于任何抱持“仁义”理念的人而言都是极难决断的,但偏偏对于一位按理说对“仁义”理解最深的大明六首状元,高务实的决断表明他完全能够接收为了多数人而牺牲少数人。
这,究竟是不是无情?甲斐姬也不清楚,但下意识里,她认为是。
至少,在高务实眼中,有些人是可以牺牲的。那么推而广之,出兵攻打大明藩国的日本人,肯定都是可以牺牲的吧?不仅踏上朝鲜的日本军队,就连后方本土的普通人,想必在他看来也是犯人家属……
“你觉得,我要不要放朝鲜日军回去?”正当甲斐姬有些恍忽之时,高务实忽然问道。
“啊,这样的大事妾身没有想过……”
“没关系,现在想想。”高务实把话堵死了。
这下甲斐姬退无可退,只好先应了一声“是”,然后沉吟道:“以妾身浅见,是否要将在朝日军放回本土,首先要看老爷打算要一个什么样的日本。”
“有意思,你且说说看。”
“是,妾身试着说说,若是不对,还请老爷指正。”甲斐姬道:“先说不放他们回去。在朝日军主要出自西国,外加不少太阁嫡系。如果这些人全被剿灭在朝鲜,则西国诸大名实力大衰,丰臣家也必然大受打击。
这样一来,东国大名——尤其是德川家,相对而言就如同实力大增一般,倘若老爷能确保对德川家的完全控制,则可以依靠德川家轻易建立幕府,取代丰臣公仪,而西国诸大名并无反抗之力。
至于丰臣家,一来实力严重受损,二来太阁离……死后,幼主不能执政,因此权柄分散得很,北政所、淀夫人、石田治部之间到底最后谁说了算都很难说。因此妾身以为恐怕也很难做出有效应对。
既然如此,德川左府若是乖乖听话,并且最后真的收养演儿为养子并立为家督,到他百年之后,将军一职便自然落到演儿身上了。这样的话,或许老爷能不费一兵一卒便全取日本六十六国。”
“噗,六十六国……”高务实忽然忍不住笑了起来。
日本拢共也才三十多万平方公里,居然能他娘的分出六十六国,简直特么搞笑。等老子将来真的“全取日本”,非得把这些“国”全给改成县不可。
甲斐姬现在也早就知道大明有多大了(实际上当时日本人真的以为大明比日本大不了太多,西方传教士画的地图在比例上走形严重),因此也不禁一时脸色发红,想想以前的自己,可不也是典型的“夜郎自大”么?
好在高务实摆了摆手,没有纠结这个问题,而是道:“我先不作评价,你继续说说如果放他们回去会怎样吧。”
甲斐姬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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