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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谕旨下达,阁令传至,参与播州平定的西南各省都算是有了明确态度和目的。新任贵州巡抚郭子章日夜征调汉、土各军兵守城,分戍南川、合江、泸州等处,军声渐振,播州军则迁延不进,不知该攻何处。
宋良佐虽然仍是四川巡抚身份,但由于圣旨中命他总督川贵湖广诸军事,各省官吏便也抬着花花轿子改口称其“总督”,只是他这总督与大明其他各位总督不同,显然是真正的临时事职,事毕即撤,只是不妨碍中国人历来的习惯,称呼人总要按最高官衔来叫。
临时总督宋良佐与郭子章在重庆会晤,与后者相商道:“我闻最初时杨应龙并无确凿反意,其在播州的猖狂之举朝廷也尚且还能够容忍。如今事态变化,朝廷刚刚攻灭蒙元又陷入朝鲜战场,杨应龙却始终得不到朝廷宽油,终成骑虎难下之势,遂联合诸苗,甘愿铤而走险。
不过即便如此,我料其仍希冀我如往事曲宥,所以虽然作乱却未敢深入。只是,我各路大军尚未完全集结,尤其播州及周边交通皆甚不便,军粮物资储备颇为不易,不可轻易与杨应龙开战。
我意可暂施缓兵之计,向杨应龙传递朝廷招抚之意,杨应龙必会有所动心,借此反复磋商之际,可等待各路援军即物资抵达,完成全线战备之后再发动雷霆一击,以免战事迁延,徒费财力。”
郭子章说道:“若施此计,也惟有制军您可用,若以黔蜀两省名义,那杨应龙绝不会相信。且我听说这杨应龙身边似有谋士,名为孙时泰,颇通韬略,也常往京中打点,为应龙智囊。
制军之计若能暂时骗过此人,那便能骗过杨应龙。不过此事容易形成误会,还请制军先密奏皇上与南宁候知晓,如此即便朝中有人以此弹劾,皇上也定会留中不发,而南宁候也会为制军在朝中斡旋转圜,不至于影响前线部署。”宋良佐表示认可。
不数日之后,宋良佐时时公文诘责黔蜀两省之兵畏敌如虎,不堪一战,并责问黔蜀与播州恩怨。同时他一面巡视各地,严加整军,壮大军势,一面又频频向播州发布招抚公文,并表示愿替杨可栋沉冤昭雪。
杨应龙对此果然难以决断,于是问计孙时泰,孙时泰道:“据学生所知,朝廷立国以来从无与敌招抚媾和之举,以此而言,此番宋良佐之举诚然咄咄怪事。但眼下宋良佐也并非口说无凭,而是以公文招抚,可见绝非其擅作主张,应是朝廷确有此意。
朝廷真会愿意招抚吗?学生以为也有可能。我播州军屡战屡胜,朝廷东征朝鲜之精锐听说也受挫不小,李如松前不久已经班师回了辽东,据说新近欲调往辽东的乃是麻贵……
东李西麻可是九边最强的两大将门,如此轮番去朝鲜作战,可见援朝之战并不顺利,朝廷对我播州已然力有不逮,以此推断朝廷对播州实施招抚,倒也合乎情理。
当然,仅凭这些还不可掉以轻心,依在下之见,家主可继续与宋良佐书信往来,商议招抚之事。在此期间,则需观察明军动向以辨别真伪,若朝廷议和为真,播州亦可转危为安。反之,我们也可趁此期间厉兵秣马,全力备战。”
杨应龙也无更好的主意,便听从其说,致书宋良佐,其大意为此前与明军交战多出于自卫,源自黔蜀两省无端加罪逼迫,亲子惨死,又惧于朝廷大兵压境,这才不得已而为之。
但若宋良佐能查明杨可栋死亡真相,向皇上弹劾黔蜀两省对播州的诸端恶行,那么播州自然感激不尽,也愿意接受招抚并恳请皇上施以惩戒。他杨应龙愿自降为民,派遣劳力、贡献金银,为对黔蜀两省军民城乡的袭掠赎罪。
宋良佐独自看过书信,不由冷笑:“这杨应龙谎话连篇,语气看似恭敬,其实狂妄自大,自以为播州道路艰险不可用兵,却不知刘?平缅时走的那山比你播州还险。你以为播州军山间无敌,却不知播州早已不比当年,不过是仍具相当战力而已,所谓难打,非在播州军,而在我军之补给,待朝廷大军补给输送完成,播州只能坐等灭亡。”
于是宋良佐开启表演模式,立刻给杨应龙回信,声称有关杨可栋之死,自己也已经奉了皇帝旨意打算查实此事。至于黔蜀两省所为,这事尚需朝廷公议,自己也会立刻上奏,相信皇上一定会重视。
与此同时,播州也不能闲着,为表诚意需立刻捐献银两,派遣劳力修复曾被播州劫掠乡镇,并对播州兵力安置事宜定出详细条款等等。
就这样,杨应龙与宋良佐在之后三个月时间里书信不断,就议和罢兵之事反复磋商,而相关大军集结之地则按照高务实的部署,以明联储银票招揽商人前来卖粮、送粮。
有意思的是,京华在长江航道上的内河船队也在其中分了一杯羹,很是接了一些大大小小的单子,船只往来穿梭,赚取其中一份利润。
十月,杨应龙举行大宴犒赏全军,烹牛宰羊,饮酒作乐,播州大将杨珠趁着醉意上头,向杨应龙抱怨只顾与宋良佐磋商议和,播州勇士因此无用武之地,还执意要杨应龙自罚三杯谢罪。
孙时泰、马忠、何廷玉都吓了一跳,皆纷纷规劝,但杨珠酒劲上头,愣是不听。好在杨应龙却不生气,反而大笑道:“兄弟这是说哪里话,那不过是与宋良佐逢场作戏而已,如今正是备战期间,切不可因小失大,不久之后还要仰赖兄弟你的万夫不当之勇呢。”
杨兆龙原本是不赞成开战的,但近期以来他听闻明军在周边各地屯粮,已经认识到此战无可避免,于是听了这话之后便对杨应龙劝道:“兄长,恕我直言,既然此战迟早要打,那何不趁明军准备未妥之机,先攻下四川建立王侯霸业?这般与宋良佐反复商议议和之事,恐怕要误了时机,我总觉得不安。”
杨应龙摆手道:“你以为蜀地是轻易便能占领之处么?播州虽已拥兵十六万,但蜀地同样艰险,川兵即便皆为弱旅庸将,但刘?就在叙州,他岂是易于之辈?就算刘?与我昔年有旧,此番出工不出力,但攻占四川全境少说也得数月之期。此时若各省明军分路反扑,我等腹背受敌,播州难保。
再有便是宋良佐乃是稳重之人,其布防严密,少有可趁之机。惟有立足播州方有制胜之可能。正如孙先生所言,倘议和为真,我播州可转危为安;倘征剿为真,则我们现在巩固边防也能守住播州基业。”
正说到此,门外忽报宋良佐移驻重庆,贵州、湖广之兵也已相继集结,四川总兵刘?也已离开叙州,督领本部精锐入驻重庆待命。
杨应龙闻言拍案大怒:“无耻老贼,果然诈我!”遂令加紧修缮播州关隘要塞,还放言将进犯四川。宋良佐在重庆闻听杨应龙有窥蜀之意,虽觉不太可能,但也不敢掉以轻心,亦调兵切断播州与蜀地诸苗通道,占据播州通往贵州、湖广要道,集兵布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