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芷汀见状微微一笑,道:“刘姑娘坐那么远做什么,说话都不方便,还是来我身边坐吧。”
其实平时高务实吃饭的时候经常也和刘馨一起,而且几乎毫无规矩,刘馨也都是随便坐的。但今时不同往日,坐在哪儿显然很有讲究,刘馨于是再次笑着推辞了。
说话间,外头传来人语声,紧接着内府管事便来禀报,说如夫人到了,正在等候夫人接见。
高务实心说:怪了,我家什么时候这么多规矩了?上回规矩如此严格,好像还是与芷汀成婚那会儿,而且当时还是因为我爹娘二人都在意规矩,所以家里才如同上了枷锁一般,想不到今天居然又来了。
莫非,芷汀是故意要让孟古格格知道规矩?
高务实瞥了一眼,果然看见门口有女子身影,而且从衣服的花色来看肯定不是府上侍女,那看来应该就是站在门外等候的孟古哲哲了。
高务实思索了一下,没有说什么,他想看看黄芷汀究竟打算怎么做。
此时黄芷汀正好道:“不必专门接见了,让她进来吧。”
咦?
高务实原本来以为碰巧在这个时机之下,黄芷汀可能会故意晾一晾孟古哲哲,想不到居然没有。
她的吩咐一传下去,很快便从门外走进来一位身着明式袄裙的少女。她的上身穿着红白相间的秋怡交领窄袖袄,下裳是典型的明式素粉梅花马面裙,看起来少女感十足。唯一破坏了这份少女感的,则是她梳着牡丹三髻发饰。
这是高髻的一种,一开始是从苏州流行起来,后逐渐传到北方。尤侗有诗云:“闻说江南高一尺,六宫争学牡丹头。”人说其重者几至不能举首,形容其发式高大,实际约七寸,鬓蓬松而髻光润,髻后施双绺发尾。
此种发式,一般均充假发加以衬垫,绝大多数使用此发饰者,要么出身显赫,要么家中殷富。孟古哲哲家里算不算“显赫”不好说,那得看和谁比,但既然已经做了高务实的妾侍,殷实肯定是足够殷实的。
只不过,她这个牡丹三髻并不是特别高,看起来倒像是没用假发,全凭自身发量支撑。这发饰虽然对是否婚配没有严格要求,但事实上以已婚女子使用居多,因此孟古哲哲梳了这样一个发饰,便使她看起来会更成熟一些,也就弱化了少女感。
虽然不知为何,但女子之间经常会关注对方发量多寡。虽然黄芷汀的发量不少,但高务实还是挺担心她会对孟古哲哲这发式挑刺,只是此时此刻他知道自己应该少说话为妙,因此只是看了一眼,并不曾出声。
然而黄芷汀对这些似乎视而不见,任孟古哲哲上前参拜,行了一个完全标准的万福礼——也就是通常所说的“福了一福”。此是古代汉族女子常见礼仪之一,唐代武则天自立为皇帝,改国号为周,制定礼仪,将女子的拜姿改为正身直立,两手当胸前,微俯首,微动手,微曲膝,时称“女人拜”。
唐宋之时,女子在行这种拜礼之时,常口称“万福”、所以后来又称“万福礼”。到了明初之时,因为很多礼仪在元时都有些荒腔走板,朱元璋遂追溯汉唐之礼,万福礼因此也被再次“标准化”了一番。
基本上来说,是与后世影视剧里的动作差不多的,不过细节上要求更严谨一些,比如屈膝要屈多深,手要放在哪个具体位置等等,都有明确要求。民间或许不至于太苛刻,但越是在高门大户,越是丝毫马虎不得。
孟古哲哲一边行万福礼,一边道:“见过老爷、夫人。听闻夫人回京,妾身特来参见,因路途较远有所延误,请夫人降罪。”
“你有心了。既是时间关系,非你之过,无须自责。”黄芷汀点了点头,看了看她纤细的腰肢,略微皱眉,问道:“你入我高家已近半年,可曾侍奉老爷?”
这话问得有些突兀,连高务实一开始都有些懵,心说芷汀怎么一开口就问这事?而且此时周围还有管家、侍女一群人在呢。
孟古哲哲并不曾与高务实圆房,因此听了这话也很尴尬,但她的尴尬说起来与高务实完全不同。她不是因为“圆房”这件事或者这个词尴尬,而正是因为没有经过这个过程而尴尬。
她低着头,小声道:“老爷让妾身先读书,这些事以后再说……”
高务实越觉得尴尬了,尤其是孟古哲哲这话说出来的时候语气很委屈,那话听起来仿佛是他认为孟古哲哲读书太少而不配与自己圆房一般,简直又古怪又莫名其妙。
果然黄芷汀的语气也变得有些疑惑,朝高务实问道:“老爷,果是如此?读书与此事有何干系?”
那肯定没关系,难道不读书连圆房都不会了吗?
高务实尴尬到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只好轻咳一声,道:“此事说来话长……”
“事关重大,就算说来话长,也请老爷说明缘故。”黄芷汀看起来倒不尴尬,反而十分认真。看起来,她是真的认为事关重大。
高务实知道她认为“事关重大”的原因在哪,无非是她作为正室,一直觉得让高务实“开枝散叶”是她非常重要的责任,不管那开的枝、散的叶是不是她自己的孩子,其责任都是她的责任。
尤其是当她知道高拱昔年没有儿子,导致其夫人一直为高氏家族族人诟病之后,更是把这件事高度重视起来。
高拱去世之后,其夫人回到新郑,一直深居简出,除了偶尔会被高务实的母亲接去龙文雅苑小住,其他时候简直就跟没这个人似的,完全看不出是一位“文正公”的嫡妻。
这个年代的女人,思想上肯定与后世女子差异极大,高务实能理解一些,但并无法完全设身处地的去感同身受,因此黄芷汀这么一问,他只好另找原因。
原因还真被找到了,他轻咳一声,也做出一副很严肃的模样来,说道:“你怀上潭儿之前,我曾向濒湖先生了解女子受孕的相关事情,先生曾言道:女子天癸之后随便便能受孕,但此时并非受孕之良机,须得再等几年,身体才算完全成熟。
故而,到那时受孕,既能保证生产之时母婴双方更加安全,也能保证胎儿更加健康,不容易出现某些先天疾病。如今孟古不过十四(男子论虚岁,女子论实岁),以先生所言,身体并未达到受孕的良机,故为夫让她先安心读书,过几年之后再论此事不迟。”
李时珍的名头太大了,高务实既然说这是“濒湖先生所言”,黄芷汀果然不敢怀疑,只是有些泄气又有些忧虑,闷闷不乐地道:“那这几年可怎么办啊?”
高务实一脸“我要晕了”的模样,看得刘馨忍不住笑道:“我瞧也没大事,只是要劳夫人再生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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