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朱翊钧现在也不光是关注这茬,他还很担心辽东的局面。
高务实的眼光已经被一次又一次的证明过了,那么他口中的“松嫩平原”想必也真的是一块宝地。这么一块宝地,如果被开始农耕化的察哈尔部掌握,对大明而言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在俺答封贡的时候朱翊钧就听说过了,蒙古人之所以人丁不旺,很大一个原因就是食物有限。游牧生活虽然不要什么本钱,但白灾黑灾之类的灾害对他们影响太大,一个运气不好就要冻死病死大批牛羊。
冻死的牛羊当然能吃,但要知道吃肉本身只是少数人的享受,绝大多数牧民平时主要是食用各种奶制品过活,冻死的牛羊可提供不了这个,因此食物的总量就大大的受限了。吃的满足不了,人口当然上不去,蒙古人再厉害也不可能喝风拉烟活着。
于是在土默特开始进行农耕的时候,就有人担心将来的土默特人会变得不可控,不过当时高务实打消了他们的顾虑。高务实表示,土默特适宜农耕的领地过于靠近大明,如果他们将来真的不受控,那就会导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的情况出现——大明可以很方便的出塞扫荡他们的田地。
土默特人要么选择保地,要么选择保人。保地,则他们将无法发挥骑兵优势,将会被迫与大明打阵地战,这对土默特而言是绝对的以己之短攻彼之长;保人,那么他们种下的庄稼就算是送给大明了,而习惯了粮食供给之后的他们,必将因此受到严重的打击,大规模的非战斗减员是可以预见的事。
但是高务实的这个说法有个关键要素,就是土默特的农田离大明太近,而高务实提到的那个“松嫩平原”不仅很大,而且离大明也有一定的距离,至少比土默特方面的农田要远不少。更何况海西女真那边比漠南要冷,明军想要出兵,需要克服的困难也越大。
“皇爷?”
陈矩的轻声叫唤惊醒了朱翊钧,他朝陈矩望去,问道:“何事?”
“开原参将麻承勋和沈阳游击戚金均有新的奏疏呈上,皇上可要御览?”
不是每个皇帝都跟朱元璋一样是个工作狂,朱翊钧平时可很少看参将、游击的奏疏,同品级的文官奏疏才会御览,因此微微摇头,道:“你说吧,他们都说了些什么。”
陈矩答应一声,打开麻承勋的奏疏看了看,道:“麻承勋说,图们此次带了约有四五万骑,但叶赫方面的探马似乎赶在前头查知了消息,叶赫部把大量的族人和物资集中到了东、西二城,目前正在据城死守。”
朱翊钧撇了撇嘴,道:“叶赫倒还警觉,没有被偷袭得手。”心中却道:这莫不是上次被求真打怕了,所以才这么警惕的?
然后问道:“麻承勋就只是上报这一情况?”
“回皇爷,不是。”陈矩又看了一眼,继续道:“麻承勋说,叶赫部派了人去开原,以大明边将的身份请求大明出兵,击败蒙古人,救他们一命。”
朱翊钧轻哼一声:“哟,挨打之后就记得自己是大明的臣子了?”不过这话就是说说,他顿了一顿,问:“麻承勋自己是什么看法?该地督、抚等人又可有表示?”
陈矩道:“督抚的意见尚未呈送抵京,麻承勋的意见是应该出兵,但是他表示他手头的兵力是肯定不足以击败图们的,如若要出兵,须得朝廷下旨调动大军。”
朱翊钧想了一会儿,却没有答话,反而问道:“戚金的奏疏说什么?也是这件事吗?”
陈矩虽然是司礼监的二把手,但其实司礼监不经皇帝问询,是不能主动表达看法的,因此他只能又翻开戚金的奏疏看了看,答道:“戚金说的是努尔哈赤,他说努尔哈赤此番出征哈达,几乎是倾巢而出,现在建州卫和建州左卫空虚之极,他上疏请求允许他出兵建州卫,帮尼堪外兰收复旧地。”
“嗯?”朱翊钧稍稍一愣:“他要帮尼堪外兰收复旧地?”
陈矩想了想,答道:“奴婢看他的意思,似乎是秉承此前高枢台在辽时的主张,要平衡建州实力,不让努尔哈赤一家独大。”
“朕知道他的意思是来自于求真的主张。”朱翊钧皱眉道:“但是朕很怀疑尼堪外兰现在就算在我大明的帮助下重新占据建州卫,也未必是努尔哈赤的对手。到时候努尔哈赤和哈达之战打完,回头南下时说不定又跟撵鸡赶狗一般,把尼堪外兰一举击败。他前次能跑掉,这次可不一定还有那样的运气。他死不足惜,可到时候我大明就尴尬了。”
那是挺尴尬的,力挺的人是稀泥巴扶不上壁,可他若是被努尔哈赤一刀砍了,大明是该出兵好,还是忍下这口气好?高务实当初的原则可是大明应该依靠政治和经济手段来平衡女真内部的实力,而尽量避免主动下场帮着打仗的。
陈矩摇头道:“这个……戚金没说,从他的奏疏来看,他应该主要是觉得不应该错失这个机会。”
朱翊钧摇了摇头:“此举无甚意义,一来就算帮尼堪外兰打回建州卫,他也未必守得住,二来建州卫刚刚经过努尔哈赤一通蹂躏,要什么没什么,打下它也不能对努尔哈赤造成多大的伤害。真要打的话,还不如直接打建州左卫。此事不必提了,不允。”
陈矩点头,将戚金的奏疏转而放进右边袖子,又问道:“那麻承勋的奏疏……”
朱翊钧皱眉迟疑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才问道:“你派人私下问问求真,西北还要多久打完。另外,再问他一句,火落赤那边是不是需要他亲自去,如果能不去,何时可以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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