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矩道“今儿有月色,晚上男丁就能劈柴、挑水、修补房屋。女子也能洗衣、编草鞋什么的,总能把时间利用起来。”
朱翊钧莫名其妙,道“白天做不行么,非要拖到晚上”
陈矩当然知道原因,但有些不敢直言,一时就有些语塞。
高务实却没有什么顾忌,无所谓地道“现在是五月下旬,农活挺忙的,他们白天肯定要给庄子里做事,哪有时间忙自家的这些杂活”
朱翊钧这才醒悟过来,合着这些男男女女白天是在给他的皇庄做事,自家的很多事就只能堆在晚上,靠着一点月光来做了。
他顿时感到一阵尴尬,不悦地朝董少监瞪了一眼。董少监虽然在宫里只算个“中层干部”,但在这京北的皇庄里头,那就是半个皇帝的威风,他哪里会去过问这些具体的安排
他被朱翊钧这一瞪眼,吓得腿一软就想跪下,朱翊钧连忙把他叫住“别跪”
董少监连忙又硬着膝盖站稳了,口里求饶道“皇上,奴婢冤枉啊,奴婢不知道下头是怎么安排的,奴婢明天就来问问。”
朱翊钧冷哼一声,懒得理会他了,继续往前走去。奇怪的是,虽然有几个村民巡逻,但他们却并不阻拦朱翊钧一行人,甚至老远就给他们行礼让路。
朱翊钧又有些不能理解,朝高务实问道“朕穿的是你的道服,什么标识纹章都没有,他们为什么老远就行礼”
高务实有些无语地道“皇上,您和臣身上的衣服,随便哪套都够他们攒几年了。”
陈矩这时插嘴道“高修撰说笑了,这衣服他们随便哪家,十年能攒出一套来,就算是勤劳肯干的一家子了。”
朱翊钧一时愕然,看了看高务实,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轻轻叹了口气。
沙湾村的外表还不错,至少挺能唬人,不过走到内中才能现其中的衰败。主街道坑坑洼洼,朱翊钧走得很不舒服,两旁一道道狭窄的巷子,布满了低矮破旧的土屋坯房。到处是垃圾和鸡鸭猪粪,散着一股股难闻的味道。
匆匆而过的男女大多面有菜色,神情麻木。一群在附近玩耍打闹的小男孩甚至没有衣服穿,只是光着屁股到处乱跑。不远处有几个四五岁的小女孩,比那几个男孩子待遇好一点,身上套了粗陋之极的衣服高务实怀疑那根本不是什么衣服,而是在一只只小麻袋上挖了三个洞,如同后世穿无袖背心一样直接套进去的。
高务实心中暗叹,沙湾村离京城不过四十里路,又是在皇庄里头自然形成聚落的村庄,恐怕应该还是比较富裕的了,却也是这般模样,普通百姓之穷困可见一斑。
朱翊钧的脸色也难看起来,几次想开口,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半晌才憋出一句“务实,你新郑老家那边的百姓也是这般模样么”
高务实叹道“差不多吧,不过新郑县不算大,自从臣在新郑开了煤矿之后,不少百姓农闲时会去煤矿帮工,多少可以赚些闲散银子。平时也可以就近在煤矿附近卖些自家做的小物什,情况比前些年大概还是略有好转。”
朱翊钧叹了口气,摇头道“你都知道关照乡梓,朕却连自己皇庄里的佃户都没有关照过”他一下子失去了继续“体察民情”的兴趣,心情有些低落地道“务实,朕累了,咱们回去吧,明天还要赶路呢。”
高务实正要点头,却听见身后有马蹄声响起,下意识转头望去,却见三人三马从南门口一路信马由缰地慢跑着过来。
其中中间那人默不作声,微微昂着头,傲然四顾。左右两边的两名随从却在大叫“宫中上差驾临,让你们里长出来答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