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一个声音突兀地传出。 站在大鼓一旁的马哈麻火者、李俊吃了一惊，急步向瞿能靠拢，赵通上前，挺起胸膛挡在了瞿能！ 瞿能是主将，主将一旦出了事，什么受降，什么和平都是扯淡，只有杀戮才能平息大明的怒火。 一次战争，耗费的民力无数，财力无数，还会有不少军士折损于征途之中！ 赵通看着飞过来的箭，目光冷峻，做好了死的准备。突然，赵通感觉自己被人推开。 把秃孛罗、萨穆尔公主、妣吉被这一幕给吓得浑身发冷，连忙上前请罪。 “闭嘴！” 马哈麻火者、李俊见瞿能并无大碍，走至鼓旁重重敲了下去！ 瞿能当着瓦剌众人的面，指了指胸口的箭，厉声喊道：“每一次和平的到来，都来之不易！这些年来，瓦剌杀了不少大明人，大明也杀了瓦剌不少人！但今日开始，一切都烟消云散，就此成风！让仇怨消失，为你们的子孙后代，为整个瓦剌族人，留下和平的丰碑！” 刚刚那一箭，是强弓射出来的，这说明瓦剌部落里还有人私藏了强弓！而这一箭射中了瞿能，受降主官，西疆都指挥使！ 是谁想要害死所有人，是谁想要毁灭瓦剌！ 很快，鸿德格便被带至队列之前。 瞿能看着血气方刚的少年郎鸿德格，上前一步，沉声道：“为了你父亲的仇恨，你竟然不管不顾瓦剌部落三十万人的安危！少年，你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只剩下自私了！把秃孛罗，此人你打算如何处置？” 在十字路口，突兀地奔跑来一匹烈马，撞向了朝着和平方向前进的行人。 这一瞬间，全都成了不确定的事。 鸿德格看着中箭的瞿能，疯狂地大笑着，似乎是大仇得报的狂欢。 自己是中了箭，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你难道还没发现异常？不说没掉一滴血，就是连说话都中气十足，连走路还稳健如常，你确定伤到了我？ 鸿德格的笑戛然而止，一脸震惊地看着完好无损的瞿能，想要挣脱束缚，却感觉眼前一黑。 一只脚落在了鸿德格脸上，整个人向后翻滚几次才停下来，再抬起头时，已是一脸血迹。 一干军士上前，手中握着马鞭。 妣吉看向鸿德格，眼神中透着杀机。 以一己之力灭族，这家伙也真敢做！ 瞿能瞥了一眼妣吉，对把秃孛罗道：“让人住手吧。” 瞿能摆了摆手。 瞿能看着台下被打得奄奄一息的鸿德格，抬起头看向无数瓦剌人，沉声喊道：“按照大明律令，刺杀长官，不伤者，当杖一百，徒三年！既然瓦剌臣服大明，悉听大明安排，那就按大明律令法办吧。这里没有杖，他挨了多少鞭子，数清楚，不够一百便加够一百，然后徒往他处筑城，服刑结束之后，当返回瓦剌。” 作为一个带有军队的武将，往往主张以暴力、武力来解决问题，可瞿能没有这样做，而是选择使用大明律令来处置。 如果说与大明签订臣服盟约是正式投降，那瞿能依大明律法惩治鸿德格，则是瓦剌并入大明的标志！ 瓦剌人看到鸿德格并没有被杀死，看到大明主将并没有以此为借口大开杀戒，屠戮瓦剌族人，再多抵触与不甘终还是消散，带着复杂的情绪，依从了大明的安排。 大明朝廷在瓦剌分解上很是用心，甚至还作出了保证，只要迁移的草场不适合生存或驻牧，瓦剌人可以向大明官员提出更换的要求，若大明官员置之不理，强行安置，则可转知瓦剌将官，由瓦剌将官向更高一级大明官员奏请，直至安置的瓦剌族人满意。 一座蒙古包后，近六百人围坐在草地之上。王还是皇室，都不会直接占据草场。” “土剌河附近的草场是否丰美，这都不需要我一个书生说，诸位是草原之上的人，想来十分清楚。等我们迁移过去，打下围栏，圈好地，那里将是你们这些人共同的草场，受朝廷认可与保护。” 郭三慈含笑，问清楚名字之后，抬手让其坐下，然后说：“阿斯夫问得很好，想来这也是你们每个人都关心的事。按照朝廷规定，每一户的草场，至少可以养五十头羊。” 郭三慈的目光扫过议论纷纷的众人，目光中透着笑意。 可现实是，瓦剌底层的牧民，他们手中拥有的财富极其有限，别说几十头羊，就眼前的一百五十户牧民之中，超过八十户，家中连三头羊都没有，更不要说牛。剩下的六十余户相对而言，只是多了马驹、牛等，数量也少得可怜。 郭三慈清楚，这世界就如一座塔，底部的人最苦最累，承载了上层的所有压力，却是所有结构里面最大的部分，瓦剌也不可能逃出这个规律。 一个五十余岁的男人站了起来，声音有些嘶哑：“听说大明百姓一律纳税，我们是否也需要纳税？” “那三年之后呢？” “宝钞？可我们没有宝钞啊。” 这些年来，朝廷与瓦剌、鞑靼做过不少买卖，但这些买卖环节基本上不见宝钞的影子，主要的交易方式是以物易物，我牵你一头羊，你拿我一口锅，我要了你这头牛，你拿走这一堆盐，成就成交，不成就不做这买卖。 大明不打算在草原之上推广铜钱，也不打算继续坚持以物易物，而是决定使用宝钞来控制草原的一切买卖交易。 宝钞对于瓦剌人来说并不陌生，元朝可是推行纸币的集大成者，虽说这些年来草原没这玩意了，但基本常识还是有的。买东西还得带头社畜，实在是不方便，谁也不希望上街踩到一堆不干净的东西不是…… 什么血脉不血脉的，瓦剌都没了，好好卖你的草鞋去，别总是想着闹事。 晋商、徽商、浙商等闻风而动，组织了一大批物资进入草原。这些物资里，含有大量的川盐与茶叶，甚至还有大量的铁器，当然，这些铁器是锅碗瓢盆、水壶等。 以前哪一天不高兴了，铺盖一卷就能跑路。可现在东西多了，舍不得一大堆东西，想跑路都纠结…… 游牧民族之所以居无定所，与其物质匮乏有关系，也与其容易搬家有关系。 最大件不过是蒙古包，折起来放马背上就行，其他的锅碗瓢盆也没几个，毕竟有点穷，加上进货渠道少得可怜，价也高，舍不得羊去换。 这里草吃完了，咱就换个地接着放牛羊马，不怕麻烦，隔着半个月一个月的搬家一次也很正常，也没人过来查暂住证之类的，想走就走，想留就留。 将一些好的东西，精美的床，柜子，桌子，椅子，弄过去，多倾销点丝绸、棉衣，顺便拉几车粮食，改善改善他们的伙食。 大明彻底放开了对草原的商业贸易，允许商人无限外输食盐、生活用铁器、茶叶、粮食等，以最大程度上避免牧民迁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