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郑家对朝廷那么忠诚,这些年来可没折腾,没闹事,老老实实上税,乖乖听话吃饭,没抢过往商人一张宝钞。 郑从仁脸色有些难看。 庄得看着郑从仁不快的脸,语气便软了起来:“郑长官司,不是庄某欺人,而是云南土司事太大,引起朝廷震怒,陛下直接下了旨意,并派遣大军奔赴各地实现改土归流。真州司虽消息闭塞,可战事已结束几个月,想来也听到了消息。” 确实,车里宣慰司造反,凭借着各种手段,几乎集结了云南行省内的全部土司,汇聚成了十万之众的力量,掀起了一场针对大明的规模浩大的战争。 据说是大明派人直接将刀更孟等人劫出了营寨,然后大军发动进攻,没有统一指挥的土司兵阵型大乱,不用明军冲杀便折损惨重,何况沐晟与云南都司还使用了火器…… 郑从仁直言:“我们臣服于朝廷,从无二心,何况这里多是土民,流官来了之后未必能与这里的百姓沟通,不清楚这里的习俗,难以处理这里的矛盾与纠纷,还请参将容我等上书朝廷,说明情况。” 但,这不是推迟或不动土司制度的理由! 流官如何治理土民的问题可以克服,但土官治理土民的问题难以根绝。 郑虎是个暴脾气,见庄得如此咄咄逼人,当即恼怒:“这些年来我们与朝廷相安无事,缘何今日要改制?如此强迫我等放手,让所有权力都归入朝廷,我们岂不是成了待宰羔羊?云南之事与我等无关,凭什么要我们承担惩罚?” 这些话自己也想说! 郑从仁脸色一变,不成想朝廷竟是如此强势。 郑虎愤然喊道:“难不成朝廷还要发兵打我们不成?” 郑从仁凝眸。 只是—— 郑从仁疑惑地问。 郑从仁心头惊骇。 跟在庄得身边的四川布政使司吏员黄云见气氛有些不对劲,清了清嗓子开口道:“郑长官司,其实朝廷之所以在此时要强推改土归流,也是有其大势在其中。你们还不知道吧,眼下兀良哈没了,鞑靼的大汗本雅失里也被俘虏了,瓦剌已是归顺,四方战事以大明全胜而终。” “皇上乃是英明之主,有开疆拓土、灭杀强敌的丰功伟业,自然无法容忍土司继续祸乱地方。现朝廷愿给予赏赐,俸禄,蒙荫子孙代代,你们当顺从大势,彻底归顺朝廷,以免有刀兵之祸。” 乖乖听话,否则弄你。 一个强势,一个柔和。 两人一套组合拳下来,郑从仁终于还是招架不住,乖乖签下了改土归流文书。 这些草原上最厉害的敌人都被打没了,打服了,这山沟沟里的土司还怎么和朝廷对抗?不要说边军下来,就是四川都司郑从仁也挡不住,几百人拿什么对抗朝廷? 什么哨卡,什么一夫当关的地都不好使,纵然是杀伤一部分明军,到最后也难逃覆灭的结局。 一手提刀上门,喊一声你的名字,就问你敢不敢答应。 张辅的人屠威名在广西可是令人闻风丧胆,这家伙就是一个不留情面,不懂得商议的主,有几个土司被吓得结巴起来,不过就是说慢了一点,脑袋差点就被砍掉。 张辅不怕事大,在他的想法中,事情越大,敌人越多越好解决,比如安南,比如倭军,集中力量毕其功于一役多好,省得这里跑那里跑了。 但是毛整在湖广遭遇了不少委屈,湖广土司硬气,你想要我的权,我就要你的命,抄家伙干架。毛整算什么东西,把他的毛给整没了再说。傲气起来了? 试试。 对于改土归流带来的阵痛,其中激化出来的矛盾并演变为不当杀戮,这些事都传报到了金陵,不少官员上书希望朱允炆可以下旨,以温和姿态,用三年至十年时间一步步改土归流,可这些奏折送上去之后便石沉大海,没了半点消息。 土司问题不解决,迟早会出问题,历史书上记载的几次西南之乱便是明证,折腾得大明不轻。 兵部拿的钱仅次于工部,这让许多朝臣看不懂。 按照朱允炆的盘算,大明卫所军士将从一百八十万缩减至一百四十万,就连京军,也将花费五年时间,精简至二十万。 即便如此,朝廷也将在一年之内,至少裁军二十万。而为了安抚这些军士,实现顺利裁军,按照新军之策需要给予优抚,而这就需要大量的财政。 工部一口气拿走了大明年度财政的七分之一,仅仅是铁路一项便拿分走了五百万钱钞的财政。户部因为清丈也需要不少钱,礼部的钱也少不了,主要还是文教一块,吏部想要借此机会增加下官员俸禄,提下大家待遇,结果被夏原吉给否决了,任凭吏部和其他官员怎么跳脚都不管用。 刑部想要钱,实在是找不到多少借口,最多就是写写字,开开会,商量商量律令条目,你要啥钱去,给你两个加固下监房,更换下老旧刑具已经不错了,还想多要钱,没门。 在欣欣向荣的大环境中,兵部、五军都督府最终选定了人选,命令西疆都指挥使瞿能负责瓦剌受降,命令胡濙负责瓦剌族人分配,命令薛禄领兵出关,协助胡濙安置事宜,命北平结束新都营造的匠人与民力转向关外建造城池…… 朱允炆亲自为把秃孛罗送行,一送再送,送到了长江边才止住脚步,对把秃孛罗给予重托:“瓦剌归顺,你是有大功劳之人,朝廷不会忘了你的贡献。此番西去,还请多多节制瓦剌,莫出乱子。待你再来时,朕在北平新都外为你设宴。” 朱允炆不知道古人为何如此感性,但知道,把秃孛罗是一个亲近大明的人,这就足够了。 二月,金陵满芳菲。 与此同时,二炮局、科技局、兵仗局也开始拆运相关器械与物资,借调水师船队,开始向北平方向分批北迁。 在朝廷先遣先行的同时,敏锐的商人早就做好了准备,该置办的铺子置办了,金陵的铺子也找到了接手之人,那就一路向北吧。 这不是一次简单的迁都,而是一次人口大迁移。 英烈商会、晋商商会与新出现的徽商商会,虽然没有明说将总部迁到北平去,可人员安排上已经这样做了。 龙江码头。 李坚见郑和面容憔悴,杨荣的脸也变得粗糙了许多,不由感慨:“战场最是催人老,两位辛劳。” 李坚微微点头:“皇上知你们来,已在武英殿等候。” 杨荣挑着帘子,看着外面迁移的百姓,叹息道:“这次迁都,金陵怕是会折损不少元气。” 李坚面带笑意,解释道:“迁都如水闸放水,这里的水位虽然落了下去,但丰盈了其他地方。只要等待一段时日,水库里的水一样会上升起来。朝廷考虑到了金陵可能受到的损伤,做了相应安排。” 李坚重重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