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条很可能没有归路的路,一旦出航,大明水师船队将再无法沿大陆航行,失去岛屿的停靠,失去大陆的补给,将命交给茫茫大海,是生,是死,没有人可以预料,也没有人可以断定活着回来。 可现在的航行不比以前,面前的海域是绝命的深蓝,踏入其中,就如同游走在生死线上,稍有不慎,将再无生理。 “留下来?谁会在这个时候留下来!”骆冠英赤着脚,跺了下甲板,嘿嘿笑着:“不远万里而来,肩负国运苍生,站在这里的哪一个不是顶天立地的汉子?让我说,我们直接扬帆出航便是,无需过多动员。” 王景弘呵呵笑着,对郑和等人说:“看吧,我就说水师无孬种,不妨直接部署出航事宜。” “我希望你们记住了,无论前进的路上有多少人葬身大海,有多少船沉在海底,你们都必须坚定地前进,哪怕是绝境里,也必须倔着骨,咬着牙,给我把绝境凿穿了,杀穿了,也绝不能放弃希望,更不能回头!” 骆冠英、万青林等人脸上收敛了嬉笑,满是凝重。话说到这个份上,就意味着开弓没有回头箭,意味着不成功,便成仁! 郑和肃然说:“船长死了,副船长接替,副船长死了,舵手接替,舵手死了,护卫长接替,护卫长死了,瞭望手接替!此行不管多大伤亡,船队都必须向西航行!此番出航唯一的军令,就是活着抵达南美洲!现在,我将下达军令,船队各自接令准备出航事宜!张玉!” “你率大宝船一艘、中宝船一艘,两艘大福船,于三日后出航!” 张玉是一名老将,航海经验与海战经验丰富,为人沉稳,由他带队首航是合适的。 郑和高声喊道。 郑和盯着骆冠英,这个年轻人身份不一般,但他没有退缩过一次,这次航行可以说是极度危险,但他依旧没有退缩! “你率大宝船一艘、中宝船一艘,两艘大福船,于四日后出航!” 骆冠英没有推辞,傲然领命。 十个船队,分批远航。 煤炭是在非洲东海岸挖出来的,正好可以取代柴薪。 这种举措效率很低,只适合绝境之下使用。 骆冠英成为了船队的指挥官,赵世瑜是其副手,两人坐控旗舰大宝船,刘安掌舵中型宝船,苏庵、王真各驾驭一艘大福船。 骆冠英拿着望远镜,观察着远海,对矫正航向的赵世瑜说:“你对这次航行有几成把握?” 骆冠英恨不得将赵世瑜踢下海去:“和我一起搭档就如此危险吗?” 骆冠英也很无语,别人出航都是风平浪静,为啥自己出航的时候总会遇到点麻烦,感情这大海不给自己面子? 骆冠英咧嘴。 骆冠英笑了。 他是自己的朋友,是值得托付生死的战友! 大卫,轰动的威尼斯 大宝船微微起伏,巨大而沉重的压舱石让宝船足以抵抗猛烈的风暴,只不过大福船的起伏就大多了,如同一叶扁舟,无助地摇晃着。 闪电劈开黑暗的世界,暴雨袭落。 巨大的风浪不断拍打宝船,宝船微微倾斜,船舱里绑扎的货物开始倾斜,一些没有系好的货物更是跌落,一些军士也被甩了出去,幸是在船舱内部。 骆冠英回头看着跌宕起伏过大的大福船,又看了看海况,知道这样下去迟早会出事,当即下达了命令:“挂船!” “少废话,你想让他们死在这里不成!挂船,准备!” 赵世瑜趴在船舷上,见海浪没有丝毫减缓,反而正在加强,而大福船上的苏庵、王真等人也已到了极限,只依靠大福船自身的能力已很难抵抗如此程度的海浪,只好咬牙喊道:“准备挂船!” 苏庵、王真等人见状,纷纷下令军士撤至原离宝船的一侧,然后给宝船发了旗号。火把在风雨中闪烁着光,传达着彼此的信任。 弩箭射穿大福船的船舱,头部弹开了两个“翅膀”,如同抓钩挂在船舱板上。宝船船舱内数百军士发力,努力将大福船拉进,大福船也在苏安、王真的驾驭下靠拢下宝船,在两艘船保持三丈多远的距离时,宝船内将绳索牢牢固定在粗大的杆子上,而大福船的军士也将绳索固定好。 这种挂船操作需要军士彼此之间的高效配合,需要苏庵、王真等娴熟的应对,不仅需要确保大福船借助宝船的力量不倾覆,也必须考虑与宝船的距离不能过近,以免卷入宝船的水流之下,或两船出现碰撞。 经过两个时辰的风浪,海面终于平静下来。 苏庵、王真各自从大福船中走出,看着焦急的骆冠英,疲惫地挥了挥手,回了一句,就躺在了甲板上。 赵世瑜乘坐小船登上了大福船,安排随行军医治疗受伤军士,见军士无一折损,对果决的骆冠英更是钦佩。 航行刚开始,就遭遇了如此危险,前面还有数千里的海域,其难度可想而知。 赵世瑜面色凝重,拉着骆冠英到了船头,将望远镜交给骆冠英,指着远处的海域说:“张玉的船队似乎遭遇了灾难。” “前进!” 当宝船缓缓靠近,看到死去的军士时,骆冠英等人心头充满了沉重。 想想也是,能出现在这一片海域的恐怕也只有大明水师了。 有些尸体已经残缺了,像是被什么海兽给吞去了一半,就连破碎的木板上,也有着恐怖的牙齿咬过的痕迹。 苏庵检查之后,给出了一个结论。 “给八牛弩换上三棱锥吧。” 巨鲨也好,其他海兽也罢,这玩意都很是皮实,想要对付这种海怪,最好的办法还是八牛弩。火器也是好的选择,但神机炮方向调整不如八牛弩灵活,而且在海水中的杀伤力有限,反而不如八牛弩相对好操作。 但骆冠英、赵世瑜率领船队航行的决心并没有被动摇,反而是挂起了更多风帆,加快了航行速度。 亚当站立在船头,盯着远处的威尼斯,双眼中满是泪水。 自己活着回来了! 六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