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允炆对朱椿的解释很是满意,伸手让朱椿坐下,然后说:“朕每每读书,发现历代明君都尊崇王道、霸力、法治,以王道立纲,以霸力主纪,以律令治国,持法度,平纷争,定南北,正东西。你们认为,朕应作一明君,还是应该作一昏君?” 朱允炆严肃起来,深深看着一众藩王:“若为明君,可是要按《大明律》来办事,而非是《皇明祖训》,这一点,诸位皇叔可愿意?” 朱允炆这话已很是明显,他是在告诉藩王,朱元璋写下的《皇明祖训》将再也不会成为藩王的保护盾牌,他们将失去太祖的庇护,真正与大明子民一样,处于《大明律》的适用范围内。 朱允炆看着不敢直视自己的朱桂,问:“代王叔莫要忘记了,《大明律》也是太祖心血。” 朱桂坚持。 “在没有削藩时,有皇叔在地方,俨若君王,用百姓如奴隶,杀百姓如屠狗,盘削百姓如割草芥,霸凌百姓任其死于冰雪。这些事,有些太祖处理了,有些事搁置至如今,朕没发作,不意味着朕不知情。若真有心尊《皇明祖训》,又怎会出现如此之事?” 但看朱允炆的意思,这是想借旧账来推翻《皇明祖训》啊,得,反正你是皇帝,朱元璋也没办法爬出来教训你,在座的也扭不过你的胳膊和小腿,你说啥就是啥吧…… 法治! 朱允炆翻看《荀子》,读道:“古者禹汤本义务信而天下大治,桀纣弃义倍信而天下大乱。故为人上者,必将慎礼义、务忠信然后可,此君人者之大本也。大本堂,便是这慎礼义、务忠信之堂,诸位皇叔,朕之心愿,在国之大治,吾民小康,盛世太平!故此,朕需要诸位皇叔配合朕,而不是处处掣肘,不是损害大明子民!” 朱允炆长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句容的事你们也都知道了,郭家该杀的,朕杀了,该留的,朕一个都没动。哪怕是骆家,朕也没有手软。他们不过是淑妃,后宫之外戚,就已是如此放肆,这不由朕不多问一句,诸位皇叔主持各项矿场,可也有如此之事?代王,你家煤矿最多,可有如此之事?” 朱允炆看着朱桂,一针见血地问:“那矿场可死过人?” 啪! 朱桂有些傻眼,自己可是皇室宗亲,怎么可能拿命换抚恤?那些草民不就是干这种脏活累活的,死了给他们抚恤,不就结了,至于如此拍桌子吓唬人吗? “闭嘴!” 朱桂脸色苍白,这个就有点打击人了,把老爹搬出来,也不待这样搬的。 众藩王见朱允炆气急,连忙安慰。 “臣谢恩!” 只要这一次不掉脑袋,那就好说。日后改改就是了,顶多加点支护,少死一些人,即使是死了,也先报给官府,而不是私底下处理。 刘长阁急匆匆走了进来,神色不定地交给了朱允炆一封急报:“阳江出事了。” 刘长阁目光中透着伤感,随着朱允炆走出大本堂。 刘长阁心头有些压抑,低声喃出:“他们都是响当当的汉子,为守护大明战死,是他们的荣耀。” 兵部。 铁铉将阳江战报的文书递给古朴,以满含杀气又低沉的嗓音说:“海贼,倭贼!若不彻底剿灭他们,为阳江战死的军士报仇,我铁铉就不当这兵部尚书!” 铁铉夺过文书,大踏步走出兵部衙署,还没走几步路,便看到了匆匆出门的梅殷,拱手道:“荣国公行色匆匆,莫不也是因阳江之事?” “走吧,先去内阁。” 梅殷一脸怒气,这种怒气倒不完全是因为阳江出了事,而是因为徐辉祖这才走了多久,自己接手五军都督府,这才刚刚熟悉情况,突然就冒出来如此大事件,这不是直接打自己的脸吗? 陈祖义? 倭人? 刚到内阁,就看到内侍传话,正好一路去了武英殿,至于水师副总兵陈挥,因为在长江边,想要过来还需要点时间。 朱 陈挥听闻消息后,疾马入京师,入殿之后便跪了下来,厉声喊道:“皇上,臣请战!” 朱允炆抬手:“起来商议吧。” 朱允炆一脸严肃:“阳江船厂的消息想必你们也知道了,海贼陈祖义伙同倭国军士,悍然闯入阳江海域,对阳江船厂发动突然袭击,阳江所军士损失惨重,匠人被掠走二百余,船厂毁于一旦。说说吧,此事你们如何看?” 梅殷、陈挥站出来:“臣附议!” 铁铉皱眉,厉声道:“莫不是郁阁反对出兵?” 陈挥走出,反驳郁新:“水师乃是大明之水师,眼下阳江遭遇劫难,水师却按兵不动,岂不是让水师背负骂名,成为天下耻辱?皇上,臣宁死不当王八,要当,就留下那些退缩之人吧!” 郁新愤怒了。 郁新求喘吁吁,对朱允炆喊道:“皇上,如此粗鄙之人岂能在这武英殿中大放厥词!” 陈挥虽然受了呵斥,却没有半点收敛:“皇上,臣是武将,一个粗人,不会写什么太平文章,也不懂什么军国大事,只知道,谁要是欺负咱,咱们就应该跟他们干到底。” 陈挥刚想反击,解缙站了出来,道:“皇上,臣是支持水师出兵讨伐陈祖义所部的,只不过郁阁所言也需考虑,眼下水师确实担负着沿海重镇安防之事,水师力量也很是薄弱,轻易抽调不得。加上西北风云变幻,北平营造也耗着大量人力物力,水师还需承担一部分北运之任务。再说了,想要在茫茫大海上短时间内找寻到陈祖义,殊为不易啊……” 这怎么行! 事实证明,军事上的问题,朱允炆就没有妥协二字,只有你打我一拳,我要你半条命,你踢我一脚,我要你一条命,若是再严重点,可能就要犁庭扫穴,不打出个你死我活,胜负分定不算完。 话说,五军都督府,军人要的是军功,不主战,还能主和不成? 解缙与郁新脸色有些难看,你们这几个人怎么就看不清楚,国库哪里还有那么多钱去支持打水战?修个井都已经借钱了,你们还指望有更多的钱去打仗? “仔细说来。” 梅殷肃然,声音高了几度:“我大明开国以来,虽有宵小之辈偶犯沿海,但从未有过如此惨痛之事,开国情之先例,当以重中之中考量,倾尽全力,也应为战。这些年来,朝廷大胜安南,设交趾,败北元,平八百大甸,但凡说起大明二字,国民无比骄傲与自豪,国心在此,谁敢逆人心行事?若朝廷出水师,是为顺民心之举!” 梅殷发怒,郁新、解缙也不由地难受,也很难反驳。 解缙哀叹一声,道:“臣只是顾虑沿海防护失措……” 陈挥连忙道:“两个月的话,正在营造的一艘大宝船,两艘中宝船下海应是没有问题。只是皇上,阳江船厂出了如此大事,无所百姓,无数军士都在看着朝廷,我们没有两个月可以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