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关卫所切身利益,张紞如此拱火,想打这批牛的主意,真的不怕招致大祸吗? 就像是北平府一样,人家卖屯田,卖了几百万两,可谁听说过北平府卖牛了? 这是因为牛是军士的、是军官的、是卫所的,怎么卖,都是他们自家的事,和北平府卖地它没任何关系,即便是卖了,钱也是军士自己的,朝廷只能税一下,仅此而已。 大明缺牛吗? 大明卫所缺牛吗? 但如果你问,大明地主缺牛吗,大明卫所军官缺牛吗? 不缺,还很多。 朱允炆看向施惟中、李彦祯:“河南、山东卫所有多少头牛,大致富余多少,可有个底?” 李彦祯也有些为难,事实上,早在洪武年间朝廷是给了山东不少耕牛,最近一次是洪武二十八年,仅仅是东昌府一地,户部就给了一万头牛,如果追算繁衍的话,现在东昌也应该有个小两万头牛了。可问题不能这样算啊,牛增加了,那人也增加了,地也增加了不是…… 朱允炆见施惟中、李彦祯不言,就看向张昺,问:“虽说北平府周围卫所屯田卖了出去,但不是北直隶所有屯田都卖了,卫所里还有多少头牛,说!” 朱允炆没有追问,而是看向湖广布政使周政,问:“户部买牛,多出自湖广。而湖广卫所又多,富余耕牛不再少数吧?” “有些是多少?” 周政不敢说。 朱允炆看向兵部尚书铁铉,见铁铉没有任何动静,便下令传唤徐辉祖。 朱允炆一拍桌案,呵斥道:“按户部统算,云南军屯屯田一百三十万亩,按五十亩一头牛来算,只需两万六千头牛,眼下云南卫所已有耕牛八万余,合一头牛耕十六亩。可北方移民百姓呢,他们要开垦两千多万亩,拿着四万头牛,合一头牛耕六百多亩!你告诉朕,各地卫所的牛有没有富余?” 解缙知道徐辉祖为难,考虑到这兄弟还不能被整得太惨,只好站出来解围:“皇上,卫所耕牛,实在也是卫所本身所有,若强行征调,怕会引起军士不满啊。” 解缙打了个哆嗦。 朝廷真要征调卫所耕牛,军士肯定是没啥想法的,反正也不是自家的牛,军官牛少了,军士还能少出一笔租牛费,没啥损失。 徐辉祖松了一口气,如果是按市价买走,多少还是有点宽慰,没把事情做绝。三十亩一头牛的标准,较之五十亩已经下降了许多,各地卫所应该知足了吧。 张紞成为了独-夫,因为他动了太多人的利益,今日他能一句话砍掉卫所军官的好处,改日也能一句话砍掉布政使司的好处,这样的人,还是别交往太密为上,免得哪一天他死了怪在自己头上。 解决了最为棘手的问题,朱允炆开始处理各地其他难题,比如广东布政使、福建布政使,甚至包括苏州、松江府等地,都在请求朝廷重开市舶司,设置出港口,开展海洋贸易。 朱允炆召内部、户部、礼部与兵部商议之后,确定于二月二日,于广东广州、福建泉州、浙江宁波、南直隶苏州太仓州、北直隶天津塘沽五地,设置市舶司,专司海外贸易。 至于他们带了什么货物,价值几多,市舶司不管不问,只要不是什么违禁品,易燃易爆品,通通不管,反正在大明卖出去,是要征收商税的,市舶司,只管按船收费。 为了规范市舶司,规范船只出海,朱允炆要求所有出海船只务必以白漆写上船名,不管船只叫什么名字,都必须有个名字,做好备案,若无船名,不准出海,若无备案,不准出海。但凡出海贸易船只,必须停靠市舶司,若停靠非市舶司区域而转运货物,视为走私,朝廷可捉拿定罪。 市舶司的重启,标志着大明海上贸易的恢复,与洪武朝时期的官方朝贡贸易不同的是,朱允炆推动的海上贸易,以非朝贡贸易为主,朝贡贸易为辅。 大海重开,对于大明的意义极为重大,开放的大海将赋予大明人全新的视野,去看这个世界,去了解大明之外的世界。识。 东方与西方的对撞,迟早会来。 西方迟早会走上钢铁革-命,只不过在这次的赛场上,朱允炆决定让大明先跑几十年,让这个东方雄狮,不再沉睡。 正月十日,朝-鲜使臣李詹率人入京,朱允炆于奉天殿接见。 早在朝觐之前,朱允炆就预判了李芳远主政的消息,当时在场官员虽没有明说,但并不看好李芳远,而是看好李芳干,毕竟从排行、实力上来论,李芳干更胜一筹。 安南,陈天平(三更) 朱允炆看过之后,不由对李芳远刮目相看,这是一个老实的人,老实的让人有些不舒服,李芳远没有刻意隐瞒松京之变,用“兄长败将,禅让成仁”的话告诉朱允炆: 虽然在后文中李芳远用了句“诚仰天朝大皇帝,祈恩册封,以正本源”之类的客套话,但这一封国书多少有些锋芒,让朱允炆有些不快。 朱允炆看在战马的份上,没有太过为难李詹:“朝-鲜乃是我大明属国,既已国民安定,新王已立,那就交付礼部商议,拿出册封方略吧。” 李詹原以为会遭遇不少麻烦,甚至做好了几次请求大明的腹稿,可现在大明竟然不谈价,直接落锤了,着实有点出乎意外…… 朱允炆是没心思与李詹打口水仗,反正李芳远上来了,他是个厉害角色,朝-鲜未来二十二年都将在他的统治之下,有的是机会打交道。 一个瘦弱的年轻人正在学习行礼规范,礼部主事卫二京手持戒尺,板着脸教导着,见年轻人哪里不对,便会出言提醒,并在一旁演示。 陈天平做完一套礼仪,有些不耐放。 卫二京收起刚刚严肃的面孔,脸上露出了笑意:“王爷,你还是稍安勿躁的好,但凡入京使臣,总需要学好礼仪,免得冲撞了圣上。” 陈天平甩袖,一脸悲国悲民。 至于朝-鲜使臣为啥进宫了,那谁知道,人家可是带了礼物的,你带了什么,一贫如洗,两袖清风? 声音有些尖酸,拂尘微动。 “刘掌司,礼仪已学成。” 刘铭微微点头,嗓子微动:“既然这样,你且准备准备吧,上面传了话,明日准你入宫,可要注意好礼仪,若因礼数不到而惹怒皇上,你想复国可就别想了。” 刘铭嘿嘿一笑,转过身边走边说:“礼仪之邦,一切遵礼仪行事……” 终于要入宫了! 那个太监的话,似乎有弦外之音。 也许,这是一个突破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