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朱允炆下令彻查各地都司,调查自捕鱼儿海之战以来,所有卫所中侵吞战死军士抚恤与田产之事。时隔一年多,这件事终于调查完成。 朱允炆冷着脸吩咐道。 徐辉祖、宋晟都没有回家,就住在中军都督府,听闻消息即刻入宫。 徐辉祖连忙解释道:“皇上,这件事调查起来难度很大,加上年限有些长,调查起来并不容易。虽有一些地方完成了调查,但大部分都司与卫所,依旧没有文书送到京师。” 徐辉祖连忙答应,领着文书走出了武英殿。 徐辉祖何尝不知道这一点,感叹道:“你也看到了,山西一地,就调查出五百余起,波及千户、百户数十人,就连都司衙门的人也都有牵连,但皇上批复之后,怕会有不少人倒霉。” 徐辉祖摆了摆手,无奈地说道:“他们倒霉与我们何关?只不过事情调查出来了,后续如何处置?这些人贬官杀头都不要紧,但如李小舞一家那样的,朝廷总需要给出抚恤吧,钱粮谁来出?眼下朝廷户部困难,北方又有战事,谁都不敢在这个时候额外开花销啊。” 统算两京一十三省,这不得有几千、上万户,补贴抚恤是需要钱的,就算是一户给个三十两,那就是三十万两。 今年财政已经要见底了,十月还有武举考试,十二月还有大朝觐,哪里不需要花钱…… 徐辉祖不是不想办这件事,而是想将这件事延后到明年,等秋税递送京师,大家再谈论如何安排财政。 大宁与大同如果有战事,那就需要花钱,赢了需要打赏,输了需要调兵遣将,相安无事又不太可能。这个时候国库的钱,都必须留着以备不测,哪里还有钱去照顾这些已经受委屈多年的人。 徐辉祖考虑的是,大局之下总需要牺牲一些人。 事实上,已经有四省调查文书陆续送到了都督府,徐辉祖一直压着没有上报罢了。 徐辉祖想了想,摇头苦笑:“听闻那达慕时,坤帖木儿就曾挑唆过马哈木与哈什哈,但马哈木显然不敢与哈什哈对抗。在这种情况下派遣胡濙去当说客,很可能会有去无回啊。” 徐辉祖无奈地只能叹息。 眼下山西移民已进入正轨,大量百姓东迁,胡濙在山西的作用已然不大,京师建文报正需要胡濙来来掌管,若此人死在山西,杨溥定会被连累。 徐辉祖看向北面方向。 徐辉祖脚步变得轻快一些,道:“不可大意,哈什哈与阿鲁台都不是简单的人。燕王出关,倒有些出乎我的意料,看来在那里,还有我们所没有掌握的情报。” 在朝廷的既定战略中,从来都是关内为主,哪怕是大宁打碎了,也必须保证蒙古骑兵不出现在蓟州,不会进入关内。 但朱允炆下传达旨意的时候,并没有明令朱棣必须固守关内,而是给予了朱棣极大的信任,允许朱棣临机决断。朱棣正是凭借着这一点,带兵出了喜峰口。 等待的不止是徐辉祖,还有站在大同城上睡不着的胡濙。 胡濙心里是很纠结的,自己今年只有二十五岁啊,去年才娶了老婆,孩子都已经在娘胎里了,这要出关被马哈木留在那里,留下孤儿寡母可怎么活? 不对,这不是抚恤金的问题,而是小命的问题。 不去,为了自己,为了老婆孩子,为了老爹老娘,坚决不去,就在这里守着,熬到马哈木回家。 只是! 杨溥所说的也并不是没有道理,这是一个让瓦剌内乱的绝佳机会,也是保护大明无数百姓的绝佳机会,若是就此放过,瓦剌会继续威胁大明,他日自己也会为此懊恼不已。 一句话,人之所以伟大,是因为可以为了大义,牺牲小我。 可为了国,为了家,为了身后的父母妻儿,人必须不畏惧牺牲,明知会死,也要冲锋向前! 这才是真正的男子汉! 杨溥走了过来,深深地看着胡濙,道:“这件事确实危险,马哈木此人心性不好琢磨,若你不愿前往,我也不强求。” 忽悠了自己几天,你有那个时间早就出关十八次了,到现在又收了语气,早干嘛去了?最主要的是,你们三个给朝廷上文书的时候,提一嘴我胡濙的大名干嘛,我不去能给朝廷交代吗? 胡濙暗暗咬牙,交代后事。 “去你大爷的!” 杨溥拿起一块石头就砸了下去,胡濙大笑着奔马而出。 杨溥脸色变得凝重起来,道:“找到一个值得托付妻儿的人,不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吗?” 杨溥看向顾云,认真地说道:“因为你还不知道他的本事,我去,必死无疑,他去……” “不,九死一生。” 顾云恨不得抽刀子出来,他娘的文官玩自己人都这么狠,要是对付自己这老粗还不直接弄死?不行,以后不能和文官打交道,谁啰啰就直接砍死得了。 生与死,有时候不能看得太重。 巡哨发现了胡濙,高声喊道。 强势! 巡哨也被胡濙这端着的架子吓了一跳,摸不清楚胡濙是何方神圣,但既然是大同的人,想来不是商量投降,就是商量让马哈木退走的,无论哪一种,有一点是对的: 巡哨也不耽误,招呼着别人代替自己的位置,然后亲自带胡濙跑了十多里,这才抵达马哈木的大营。 整个阵营看过去十分整齐,宛如一个个四方军阵,十分规则的排列着,尽显秩序。走入其中,仔细观察,甚至可以看出蒙古包之间的距离都是十步,不多不少! 胡濙心头有些沉重。 此人若活着,也定是大明隐患! 马哈木并没有睡,而是正在大帐中看兵书,看的还是《孙子兵法》,正提笔想做点注解,听闻大明派遣了使臣前来,于是下令将其带入大帐。 胡濙微微欠身,算是行礼。 “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