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远处发射神机炮是简单的,但真正见识到战场的血腥与残酷,看到那令人不适的残肢断臂,还有一些令人恶心的花花肠子时,这些书生终于受不了了。 在最可怕的梦魇里,也没有见识过如此地狱场景! 任何一点碎片都足以杀伤军士,断人生机! “这就是战争!” 这和自己想象的不一样,和书里讲述的战争不一样! “战争只有冰冷的残酷,你死我亡我的斗争,没有其他!别愣着了,准备救人吧。” 骆冠英等人看了看海面上挣扎求生的军士与民工,看着那些垂死边缘的人,心情沉重到了极点,连忙安排军士下放小船。 虽然他们参与其中,但能救还是需要救下来,现在北方可缺人手了,朝廷不惜耗费大力气从山西移民,这要是在这里干掉几万人,皇上也会发怒的。 没办法,这是海战,不是陆地上,打输了还有地方跑一跑,来不及跑还能躺地上装死,寻常招数在海上行它不通啊…… 一艘艘小船被放了下来,开始搜寻与呼救溺水之人,一些还活着的军士也没了战斗的意志,心甘情愿成了俘虏。 李兴拿着望远镜找了半天,才看到齐王狼狈不堪的身影。 李兴咧了咧嘴,顿时笑了起来。 就他那两条小短腿,还爬不上范公堤…… 自己真正想要做的,是去那遥远的圣地,触摸圣石,吐露心声。 绳子不小心断了…… “快,快点划水!” 如果不早点上岸,下一个被卷走的人很可能是自己。 可即便如此,朱榑也没有丝毫怜悯,依旧命令其他人加速。 只凭着人力推动,朱榑带着仅剩的三十余护卫,终于接近了海岸,看到希望的众人不等朱榑催促,就已加快了速度,只不过,距离海岸越近,这些人的力气越来越小,直至海岸前十余步的时候,没人再动弹了。 一排排石头垒成一座城墙,左右看不到边际,其高度竟然堪比北平城的城墙,一丈半还多! 朱榑看着城墙,虽然是石头垒砌而成,但却没有几处可以落脚的地方,或许是海水冲刷,或许是垒砌时作了打磨,石头表面不说光滑,但也是没有太过明显的坑洼与缝隙。 造反都不提前做好功课,连个撤退的预案都没有,怪谁呢? 范公堤。 苏自然是苏轼,而范公堤里的范,指的是写下“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范仲淹。 当时就有人看不惯,说你范仲淹只是个管盐的小官,就算是你吃盐闲得慌,也不能越职言事,范仲淹是什么样子的人,那是一个有着“有益天下之心”的男人,直接用社会关系学反驳对方。 一顿忽悠也白搭,别人根本不买他的账。 范仲淹动用了四万余人,只不过他是太心急了,大冬天也不让人休息,结果海水倒灌,直接淹死了二百余人。 后来朝廷派遣官员调查,最终还是认为应该修筑捍海堰,只不过没多久,范仲淹的母亲去世便回家守孝,期间不断写信给张纶,希望他一定要坚持到底,修成捍海堰。 在明代之前,这条堤坝的名字很多,但从明代初期开始,它就被官方称之为范公堤,并一直流传下去。 齐王朱榑没多少学问,不知道害他陷入绝境的可不是什么老天,而是老范、老张、老沈…… “爬墙!”爬墙,可这些石头墙根本就没有受力点,加上海水时不时冲刷过来,根本就无法爬上去。 就在朱榑望墙兴叹的时候,一根绳子从城墙上抛了下来,然后冒出来了四个脑袋,看了看齐王等人,不由乐了。 “我给,我给!” “我现在就要。” 朱榑有些着急,这船上的金银珠宝全都沉海底去了,自己身上哪里还有银两? 骆冠英喊道。 骆冠英看向那些陪着齐王出生入死的护卫,那些人皆是垂头丧气,毫无生气,想想,他们追随一个人到死的边缘,到地狱的入口,可这个人为了自己活下去,毫不犹豫地出卖了他们,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现在,他们的职责到头了。 朱榑愣了,他虽然不知道范公堤,但知道这句话的意思是什么,他想要先拉上去护卫,然后再拉自己上去,这怎么行,万一这个家伙耍赖不救自己该怎么办? 对方似乎像是市侩的百姓,也只有四个人罢了,不像是朝廷军队,城墙上也没有听到军队的脚步声,既然如此,那就好办了。 朱榑答应下来,然后将绳子就近交给了一名护卫,低声叮嘱道:“在时机到的时候,杀掉他们,夺回绳子拉本王上去!” 骆冠英招呼着沈伟几人,吆喝吆喝地拉着绳子,护卫蹬着墙慢慢地接近堤顶,在伸手即将抓到堤顶的石墙时,骆冠英低声快速说道:“想想你的家人,上来之后就不要声张,齐王已经没希望了,没必要把自己家里的所有人都搭进去。” “好好配合,至少你们还有活路。” 宝船已经出现在不远处,虽然没有过来,但却封锁了退路。 护卫探出头,对下面的齐王等人喊道:“下一个,我这就将你们拉上来,王爷稍候……” 骆冠英冷笑道:“不说好了我要先收银子,最后才轮到你,再嚷嚷不带你了。” 没有人动作。 朱榑瞪大眼,这群白痴竟然敢反抗自己的命令?不由怒吼道:“梁三,你是不是忘记你的家人还在青州城里面?”